“阿徵,”對方輕喚他的名,那低柔的聲音仿佛鲛绡一般纏繞上來,輕盈而暧昧,“你所求為何?”“什麼……意思?”他蹙緊眉心,一半是耽溺于對方的動作,從中掙紮着分出餘裕思忖,一半是真的迷惑不解。薛存芳不動聲色地變換了動作,僅以飽滿的指腹貼在他的顴骨下,在那一片肌膚上反複摩挲,狎昵到近乎沾染了幾分情色的意味。聶徵神色微動,面色绯紅,甚至難以抑制地随着對方的動作輕顫,又抿緊雙唇、咬緊了牙關有意按捺。“我還記得我們的賭約……”薛存芳貼近他的耳畔低語,溫熱的呼吸如遊絲,直往他的耳蝸裡鑽,“我從不做失信之人。”“阿徵若有意取回賭約,我願意任君予取予求。”聶徵周身一震,疑心自己是否聽錯了。此前在與薛存芳的數次親近中,他早已知悉:薛存芳并不會真正與他親近。或許對此事他們皆是心知肚明,以二人之心性,誰都難以接受雌伏于對方。況此舉對于他們的身份來說,也過于逾越了。縱然如何風月情濃,仍是清醒地點到為止。在他明悟自己的心意後,薛存芳的一舉一動仿佛都有了無形的魔力,讓他眼中除了這人外再無旁人,一颦一笑往往又能輕易牽動他的心緒,何況現下這人有意蠱惑,如深沼般牽引他一步步沉溺。唯獨這一句反常的話,如一盆冷水兜頭而下,叫他漸漸清醒過來。聶徵反問道:“而後呢?一晌貪歡,醒來後權當是我的一場黃粱大夢?”薛存芳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滞。聶徵不緊不松地把住他的手腕,又傾身靠過來攬住他,薛存芳聽到對方靠在他的肩窩,深吸了一口氣,仿佛這個擁抱裡有什麼味道一般,然而除了二人衣衫間的熏香還有什麼?下一刻,那人撤身而去,不知從哪兒搬出一個箱子,在薛存芳面前打開。“東海進貢了一株寶石紅珊瑚,皇兄賞賜給了我,這顔色漂亮,我想你一定喜歡;‘流螢閣’裡出了一把新扇子,畫的是龍遊梅,你必然會喜歡;綢緞莊有一匹新進的蘇綢,雪青色的,你穿上一定好看;書坊出了一個新本子,故事寫得好極了,我若念給你聽,想來你也會聽得入迷,顧不得挑揀我的錯處……”聶徵道:“這便是我之所求……”“我看到這些事物時,不過一念:若是你在此便好了。”他大抵是不知道自己這時的神色、說話的語氣何等柔情,薛存芳卻仿佛被刺到一般收回視線,撇開頭斷然道:“别說了。”他起身背對着聶徵站到一旁,任由自己的心緒亂了一瞬,其後又端出了一副冷淡疏離之态。“聶徵,”薛存芳深深蹙起眉,是真的不解這人為何會荒謬至此,“你不覺得你所求太過荒唐了嗎?”這一樁樁、一件件,事無巨細,瑣碎尋常……這人說得仿佛是……要與他長相厮守一般——何其可笑?“我知道,”聶徵無聲地苦笑了一下,緩緩擡起眼來看他,“存芳,我若能控制自己,又怎會讓你離我如此之遙?”那眼神沉如靜潭,重如磐石,投射到他身上時,又于表面泛動出一線掙紮,那虛浮的一線間卻囊括了五蘊織盛、隐現了求不得之端倪,是愈渴求、愈知有多難求得的掙紮。薛存芳一怔,放緩了聲音勸慰道:“你應當控制自己。”聶徵道:“為何?”薛存芳沉聲道:“你不比旁人,是齊王。”“我便知道,你又會說這一句……”聶徵笑了一聲,其中的不屑之意不夠盡然,剩下的都是無奈,“我不是不願做齊王,隻是不願……隻做齊王。”“這一點……實際上是你讓我明白的。”“縱然如此,又于我何幹?”薛存芳揚起下巴漠然道,“那是你的事。”“你的眼神不是這樣說的,你這樣看我……仿佛……”聶徵凝注着他,眸光閃動了一瞬,聲音也随之微弱下去,“并非對我全然無情……”薛存芳有稍許怔忡,俄而搖着頭笑了起來,“許多人皆這樣說,”他笑時眼尾微彎,眉目又生得柔和,柳葉一般,勾動春風,沾染無限溫柔,眼角的痣更平添潋滟冶色,“這許是天生的,沒辦法。”“而你可見,那些人如今又在何處?”聶徵沒有輕易被他逼退,又道:“我調查過……當年你在南風館曾去過兩個小倌的房内,但他們雖與你親近,不過僅限于肌膚之親。”話音一轉,陳述道,“你對我卻是不同。”仿佛對方抓住了一個再淺白不過的問題不放,徒惹贻笑大方,薛存芳嗤笑道:“那又如何?殿下生得貌美,身份又非比尋常,怎能自輕自賤與那等不入流的人對比?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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