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一陣沉默,隻有連接着陳清文身上的儀器有規律地發出“滴”的一聲。
唐嵘怔怔地看着陳溫行,最後他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氣,轉過頭去看他兒子,正好對上陳清文從陳溫行身上移開轉而落在唐嵘身上的視線。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一種不知名的感動突然從心裡一路橫掃而上直沖而來,陳清文蒼白的嘴唇抖了一下,似乎想說些什麼,結果卻說不出來。
唐嵘面上強裝冷靜地看着陳清文,他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才開口叫了他一句,“小文……”
陳清文眼睛一閃,忍不住移開了視線,目光落到了陳溫行的身上,然後再一次和他爸的視線對上。陳清文驟然抿了下嘴,将視線重新移到唐嵘身上,他聽到他冷靜地說道:“對不起。”
他突然地道歉不止陳清文怔了一下,旁邊的陳溫行也愣了一下,他轉回頭去看唐嵘,卻看到了他因為隐忍而冒出了青筋的額頭。
唐嵘沒注意到陳溫行的視線,他看着陳清文,繼續說道:“這些年,對不起,我傷害了你爸爸,讓他因為受傷而離開我,對不起。”
“雖然你是我兒子,但我沒有參與過你的成長,不知道你喜歡什麼,也不知道你讨厭什麼。”唐嵘的聲音平靜地說道:“所以你就算不用認我也沒關系。”
唐嵘的聲音太過平靜,平靜到不知道為什麼陳清文卻徒然覺得心酸,可随之,他注意到了唐嵘有些泛紅的眼眶。這個面色冷靜沉穩的男人,他固然能強壓着聲音裝作平靜,也能闆着臉不洩露任何情緒,可最終,他還是無法能抑制住眼眶泛紅。
唐嵘似乎感覺到了,他微微一轉頭,沒讓陳清文再看到他有些狼狽的神情。
陳清文隻能看到唐嵘的側臉,他的視線又落在了他爸的身上,他突然沖他爸笑了笑。那笑容裡頭含着一絲狡黠,陳溫行一頓,還沒反應過來,陳清文帶着一些鼻音的聲音驟然響起,“我從小就想要一個媽媽,唐叔,你要當我媽媽麼?”
唐嵘猛地一僵,陳溫行忍不住悶聲笑了起來。
第56章我最想要的是
陳清文這話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唐嵘正擱那反省自己,雖然聲音很冷靜,然而心裡頭又是激動又是忐忑,那是他幾乎不曾有過的情緒。
而陳溫行也因為唐嵘的話覺得心情略微複雜,唐嵘無法參與陳清文的成長,其實算來算去也都是他造成的。無論怎麼說,唐嵘總歸是他的另外一個血脈上的父親,而在回京城之前,陳溫行沒有想過要讓陳清文也喊一聲唐嵘爸爸。
可他們倆這些情緒,都因為陳清文突如其來的那句話而怔住了,原本有些壓抑的病房裡頭,一瞬間像是破解了魔咒一樣,消失了。唐嵘怔住,陳溫行也在一怔之後,一想起陳清文喊唐嵘“媽媽”的場景,頓時就憋不住地笑了。
唐嵘聽到陳溫行的悶笑聲轉眼看去時,突然就懂了陳清文為什麼會那麼說,他的兒子大概是太懂得要怎麼逗笑陳溫行了。
陳溫行的笑容不像他平時笑得那樣被磨了棱角的溫和,而是那種忍俊不禁,笑得眉眼彎彎的,眉宇間流着放松的笑意。雖然和他當年嚣張肆意的笑容不一樣,但和每當陳溫行被他的那些朋友們逗樂的時候相差無幾。
唐嵘恍然想起,從再見到陳溫行之後,他就沒見他這麼笑過了。
陳溫行笑了兩聲後沒聽到唐嵘的聲音,不由轉臉去看他,眼裡還帶着笑意,正好撞上唐嵘看着他的視線。陳溫行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随後慢慢消隐,他頗有些不自在地轉過頭,像掩飾着什麼東西似地輕斥了陳清文一句,“小文,好好說話。”
陳清文這會兒已經壓下了剛剛差點忍不住的哽咽,有些蒼白的臉上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開心的原因,有些紅,對陳溫行沒有絲毫責怪意味的輕斥笑着道:“我小時候是很想要一個媽媽的啊。”
随後他話鋒一轉,看向唐嵘,臉上笑容未收,語氣卻比之剛才正經了不少,“不過現在,雖然沒有媽媽,但我們能一家團聚,才是我最想要的。”
“無論您有沒有參與過我的成長,這些都不重要,”陳清文話說的有些緩,也有些慢,像是要讓唐嵘徹底聽清楚一樣,“您隻要保證以後别再讓我爸傷心,我就不會不認您。”
陳溫行心口像是突然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驟然一顫,放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可還沒等他攥成拳,坐在他旁邊的唐嵘已經将手伸過來,手指闖進他的手心,握住了他指尖冰涼的手。
陳溫行一頓,側過頭去看他。然而唐嵘現在并沒有看向陳溫行,他手伸過去握住陳溫行的手仿佛隻是他知道現在他在想什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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