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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頁(第1頁)

人性之間的虛僞也不過如此。明明不那麼熟。見了面卻弄得好像當初是關系多鐵似的,實際上連名字都是回家之後才想起來。……昏暗的吧台角落裡,坐着三四個青年,打扮入時,目光時不時瞟向阮荨荨那桌。一個女生嘴裡嚼着口香糖,打扮清純,與其他幾人截然不同,盯着身後問:&ldo;怎麼樣,是不是她?&rdo;酒吧光線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而且總有人走來走去,一下子就遮住她的身影,幾人眯着眼盯着好一會兒,&ldo;看着像,那時候才初中,發育沒現在好,不過看着身形和樣子都沒怎麼變!&rdo;嘴裡嚼着口香糖的女生問:&ldo;你們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rdo;在場唯一一個男生,戴着鴨舌帽,皺着眉思索了一會兒開口:&ldo;她人比較冷,平時我們也不跟她套近乎,就黑妞跟她玩得好,我隻聽黑妞叫過她一次什麼尋的。&rdo;女生問:&ldo;後來呢?&rdo;&ldo;後來我們就被退學了,再也沒見過她,她是你們學校的?&rdo;&ldo;恩。&rdo;&ldo;操,居然是一中的。&rdo;&ldo;她平時跟你們玩什麼?&rdo;&ldo;她?&rdo;男生嗬了聲,&ldo;什麼都玩。&rdo;時間一到,阮荨荨起身要走,被江穎攔住,&ldo;急什麼?大家夥兒都還沒好好跟你喝一杯呢。&rdo;&ldo;我已經不喝酒了。&rdo;江穎抱着雙臂,盯着她看了會兒,側身讓開,&ldo;好,你要走我也攔不住你。&rdo;她一愣,似是沒想到江穎這麼容易就放過她,頓了會兒,随後邁着大步離開,站在酒吧門口思考去處,去找周時亦呢還是回家呢?不知道他睡了沒。身後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阮荨荨以為是江穎,不耐地回頭,&ldo;又怎麼了?&rdo;一愣,時隔多年的四張面孔。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說好了一樣,在一點點湧現,然後無時不刻不在提醒她。有人先叫了起來,&ldo;真是你啊!&rdo;幾人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剛剛遠看不覺得,模樣和身材好像都能對上号,可這人的氣質就完全不一樣了,當初可是走到哪兒都是一副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的樣子,現在這麼看上去到還挺有藝術家的氣質。她們說她現在是音樂學院的學生,她生活得很好,絲毫沒有因為那件事而發生改變。憑什麼?犯過同樣的錯,他們卻像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而她卻照舊生活在陽光下。我們都不是聖人,誰都會犯錯,犯錯不可怕,可怕的是,翻了錯,卻沒膽認,推卸完責任,卻還一昧地指認别人的罪名。人不貴于無過,而貴于改過。酒吧門外有兩棵高挺的白楊,在孤獨的夜裡聳立。阮荨荨被他們扯到巷弄裡,角落裡,堆滿了荒涼的葉子,泛着黃,好像幹涸的生命。大多還是嫉妒吧,情緒在心底翻滾而上,一路蜂擁而出,全部在聽到那句&ldo;她現在日子過的可好了呢,音樂學院的高材生,說不定以後是個名人,同樣的一類人,她可以走向最頂端,你們卻隻能在底端,可悲。&rdo;月亮高懸在空中,淡白,沒什麼亮光,照不進心裡,拯救不了這些人的想法。昏黃的路燈下,風一湧一湧的。她好像定格了一樣,不會動不會說話,低着頭,盯着地面。其中一名染着紅頭發的女生,撥開另外幾人,走上前去,盯着她,&ldo;你日子倒是過得清閑了,你知不知道我們幾個過的是什麼日子?&rdo;她聞若未聞,身後就是冰冷的牆壁,紅頭發推了她一把,阮荨荨撞在牆上,吃疼,悶哼一聲。往往能說出口的日子都不算難過,真正難過的日子難以啟齒,都不敢與外人說道。巷子裡很是寂靜,偶爾傳過一聲狗吠。忽然一陣刺耳的鈴聲扯破長空。她低頭看了眼手裡的手機,屏幕上是十一兩個字。備注在郿塢的時候已經改掉了。沒有挂斷,關了靜音放進口袋裡,擡頭看向他們,&ldo;還有事麼?&rdo;男生嘲諷地笑:&ldo;老朋友叙叙舊不行啊。&rdo;說完他看了眼身邊的人,&ldo;她好像看見我們不是很高興啊?&rdo;&ldo;那我們就帶她去高興高興。&rdo;她不肯動,不知哪來的力氣,立在原地,拖都拖不動。&ldo;怎麼?不願意跟我們玩兒?現在日子好過了,看不上我們這些舊時的朋友了是不是?&rdo;她冷聲,&ldo;放手。&rdo;對方絲毫不聽,拽着她越發用力,&ldo;你覺得你現在配過這些生活麼?你配麼?!你不過是跟我們一樣!社會最底層的渣!&rdo;她抵死反抗,大吼了聲,&ldo;我他媽讓你放手!&rdo;對方一愣,似乎找到了宣洩的出口,脖子上青筋突厲,大聲嘶吼:&ldo;憑什麼你過好日子,我們得過這種豬狗不如的日子,憑什麼!你跟我們一樣,你跟我們一樣!是人渣,是廢物!&rdo;阮荨荨眼尾掃到牆角橫七豎八躺着幾個沒喝完的酒瓶,她沖過去,撿起其中一隻,&ldo;砰&rdo;一聲敲在牆上,酒瓶瞬間斷成兩截,她握着瓶頸将斷裂的那截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尖銳鋒利,聲音冰冷:&ldo;既然不想好過,那大家都不要好過,我死了,你們這輩子也别想好過。&rdo;對面的人一愣,似是被她的兇惡給唬住了。沒有再往前一步。玻璃渣子又往自己脖子抵了抵,刺痛感傳來,伴着昏暗的燈光,有鮮紅的血液淌出,幾人終于一步步往後散去,嘴裡念叨着:&ldo;你不要亂來啊,我們走我們走。&rdo;&ldo;要不要先拍個視頻留個證據啊,不然真出了什麼意外,我們幾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rdo;&ldo;這女人是不是瘋了,你們說?&rdo;&ldo;她會不會真的自殺了?&rdo;阮荨荨渾身都在抖,用力最後的力氣大喊:&ldo;滾。&rdo;幾人踉跄而逃。腳步聲遠離終于消失在轉角處,她扶着牆有些脫力地蹲了下去,巷口陰涼。腦中嗡嗡嗡直響。畫面一閃而過。&ldo;你不配!&rdo;&ldo;你個人渣!&rdo;&ldo;你怎麼不去死?!&rdo;&ldo;你這樣的人,為什麼要活着?!&rdo;……外面寒風凜凜。阮荨荨并不覺得冷,幾乎是無意識在走,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站在住院部的樓下了。褲袋中的電話又響起來。人立在灌木叢邊,她盯着電話,開始平息呼吸。吸了口氣,接起,&ldo;十一。&rdo;&ldo;剛剛怎麼不接電話?&rdo;聽到他溫醇的聲音那顆,仿佛置身茫茫大海,終于抓到一根浮木,瞬間被治愈。&ldo;……在洗澡。&rdo;他哦了聲,有一瞬的安靜,他又問:&ldo;在幹嗎?&rdo;&ldo;……在看電視。&rdo;&ldo;怎麼這麼安靜。&rdo;理由信手拈來:&ldo;關靜音看字幕。&rdo;過了一會兒,他緩緩地說:&ldo;哦,那你開下門,我在你家門口。&rdo;&ldo;……&rdo;阮荨荨握着電話立在灌木叢邊,頭頂的月光特别慘淡,一如她的心情。電話裡,他又不耐煩的催促了一聲,&ldo;嗯?&rdo;良久,她才開口,&ldo;好吧,我騙你的,我不在家。&rdo;電話裡的冷哼一聲,&ldo;你在哪兒?&rdo;&ldo;在你門口。&rdo;周時亦顯然沒想到答案是這樣的。下床開門的時候,他還以為她又騙他,一邊走去開門,一邊對電話說,&ldo;老騙我有意思?&rdo;門一打開。就有一道身影撲上來,抱住他。他一愣,電話直接掉地上了。阮荨荨手圈着他的腰,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問:&ldo;驚不驚喜?&rdo;一句話,他就聽出她有點不對勁。周時亦雙手環住她,把她抱在懷裡,低聲問,&ldo;有事?&rdo;隔了好久,他才聽見她問:&ldo;十一,你爸……出事的時候,你多大?&rdo;周時亦抱着她的手又收了收,&ldo;七八歲吧。&rdo;&ldo;我媽走的時候,我十三歲,我爸不在家,是我發現我媽躺在浴缸裡,整個衛生間都被我媽的血染成紅色了,我每每隻要看到紅色的東西,我就會想到我媽死時候的樣子,那時候我覺得我什麼都沒有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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