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孩子這種事總是沒個準,人類如此,外星卵也是如此,羅素明明覺得自己要生了,可一回到嫦娥号,身體又一點反應也沒有了,除了墜漲感還在,一點臨産的痛感也沒有,拿掃描器掃了幾次,顯示α卵已經完全成熟,胎盤老化,随時可能剝落,β卵也達到了七級半的成熟度,可以體外孵化了。越到生的時候就越緊張,羅素也沒個人商量,忐忑不安地熬了幾天,終于駕船去了最近的火星醫院,挂了個産科的号。産科大夫就是專業,二話不說先開了一堆檢查讓去做去,羅素整個兒做完了,筋疲力盡地坐在休息廳等着,身邊來做産檢的都是一對一對的,就他一個孤家寡人,真是越看越凄涼。不知道是撞上了生育高峰還是怎麼的,這一等就等了倆小時,羅素都快睡着了,才被呼叫去了診斷室。出乎意料,裡面坐着的,除了産科醫生,居然還有上回鼓動羅素參加什麼胚胎計劃的那個主治醫生。&ldo;羅先生,聽說您來做産檢,我還真是挺意外的。您是打算生下這個孩子嗎?&rdo;主治醫生殷勤地給他倒了杯水,羅素一看見他就警惕了起來,說了聲謝謝,壓根沒碰那杯子:&ldo;是的,已經差不多到預産期了,心裡沒底,所以來看看。&rdo;&ldo;哦哦,可以理解,可以理解。&rdo;主治醫生笑眯眯的,鏡片背後眼光一閃,道,&ldo;不過您為什麼要生這個孩子呢,您知道,外星生物和人類基因混合,有時候是很危險的。您是擔心流産會對身體不利嗎?還是有外星物種脅迫您呢?&rdo;羅素的眉皺了起來,正色道:&ldo;按照銀河系憲法,在我本人意志清楚的狀态下,是有權保留胎兒的,除非他出生後嚴重威脅了公共安全,否則任何人不能觊觎他的生命。醫生,可能是我之前沒說清楚,這個孩子我跟我的伴侶共同的選擇,并非您臆想中的異形或者是意外,至于您的醫學計劃,非常遺憾。不過我本人是非常想為國家科學研究做貢獻的,可以和您簽署遺體捐獻書。&rdo;主治醫生尴尬地咳了一聲,道:&ldo;哦……是我誤會了羅先生,抱歉給您造成了困擾。&rdo;站起身來,&ldo;那麼我先走了,祝您身體健康。&rdo;産科大夫詳細跟羅素解釋了他的身體情況,跟之前羅素自己檢查的結果差不多,末了建議他今天就住院待産,但有了之前主治醫生那番話,羅素已經不可能相信這家醫院,婉言表示自己要考慮一下,就離開了。還是自己生吧,但總得有人幫忙啊,姐姐媽媽是不敢考慮,伊琳娜再強也是個女的,這種時候不方便,張越?他出去跑船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趕回來……要是索特在就好了,羅素沮喪地想,出了電梯,剛要出大門,忽然跟觸電似的愣住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口,好像正用備忘錄下載醫院的表單,暗紅色的卷發,炯然有神的鳳眼,黑色的風衣包裹着颀長強健的身體,周身撒發着索特獨有的王霸之氣!&ldo;索特?!&rdo;羅素大叫一聲,不顧身體沉重兩步跑了過去,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袖。作者有話要說:昂~新人粗線~求花花~5050、兩個王子鳴翠柳ep02那人觸電似的渾身一震,繼而愕然回頭,一張嘴,一口正宗西安官話:&ldo;你叫餓啥?&rdo;羅素震驚地看着他的臉,仿佛夢裡一般呐呐不能成言,不對,好像……不對。那人倒是先鎮定了下來,困惑地看了看羅素:&ldo;小兄弟,你認錯人了吧?&rdo;寬容地笑了笑,從兜裡掏出一沓子紙質宣傳單,沾着口水劃拉了一張塞羅素手裡:&ldo;你好,餓叫黃木犢,歡迎光臨伊清齋泡馍館,地址奏在八區二十三号,正宗老西安口味,吃泡馍免費贈送辣子醬糖蒜,開業期間八折優惠,還有啤酒贈送……&rdo;黃木犢還在喋喋不休,羅素抓着他的手已經松了下來,他不是索特,年紀看上去比索特要大一些,下巴沒索特那麼翹,眼睛倒是一模一樣,但眼角微微有點下垂,眉毛也比索特的角度溫和一些。隻是,實在是太像了,尤其是遠看,簡直一模一樣。&ldo;對不起,我認錯人了。&rdo;羅素失望地道歉,想想也是,索特怎麼可能出現在這種地方,他應該還在吞噬恒星系打仗,要麼就是回到了薩熱納,或者正在心急火燎地找着自己,再或者,幸運的話,已經在飛往地球的路上了……&ldo;麼事麼事。&rdo;黃木犢倒是好脾氣,翻了翻下載完的表單,羅素注意到那是腦部磁導掃描檢查的結果,于是這大叔也是來看病的吧:&ldo;您跟我的朋友長太像了,我一時眼花了。&rdo;&ldo;嘿嘿,那你朋友可長滴夠帥滴。&rdo;黃木犢嘿嘿一笑,道,&ldo;餓在太陽系混了二十多年,還從麼見過有人跟餓像滴。&rdo;黃木犢說話風趣,帶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的讨好,很容易就讓人有種親近的感覺,加上和索特實在是很像,羅素對他有一種下意識的好感,好像要抓住某種虛無缥缈的安慰一般,竟不舍得走了,拿着他發的宣傳單看了看,道:&ldo;您是開泡馍館的?說起來很久沒吃過泡馍了,有水盆嗎?&rdo;&ldo;有有有,正宗澄城水盆羊肉,月牙馍,美滴很。&rdo;黃木犢對羅素也有種奇怪的好感,覺得這小夥白白淨淨挺招人疼的,就是臉色不大好,神情中透着落寞,一個人跑這看病怪可憐的,搓了搓手,道,&ldo;算咧,你都說餓長滴像你朋友了,那餓請你吃個水盆吧,小店昨天才開業,算是拉個回頭客,你有空給餓介紹幾個顧客來奏行。&rdo;換了平時羅素肯定就拒絕了,但也許是今天心情實在脆弱,又也許是天氣冷真想吃個熱乎飯,點了點頭:&ldo;那謝謝了。&rdo;泡馍館離醫院也不遠,羅素想散散步,就跟着黃木犢步行過去,倆人一前一後走在交通棧橋上,透明牆壁外面,火星沙暴正在肆虐,天地間一片赤紅的沙塵。看着這似曾相識的情景,羅素的腳步慢慢放緩了下來,這兒跟礦星真像,記得索特抱着自己在天上飛,還跟昨天似的,而今,數百光年的距離卻橫亘在了彼此之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黃木犢走在前面,走着走着感覺身後的腳步聲沒了,回頭,隻見羅素站在棧橋上,眼神暗淡地看着外面渾濁的天空,整個人裹在一領寬大的駝毛大衣裡,風吹起發絲遮住半邊臉,越發顯得面色蒼白,形影相吊,心裡蓦地一抽,想也不想便大步走了過去,取下自己的圍巾替他圍在脖子上,柔聲道:&ldo;咋不走咧?看見了啥?&rdo;&ldo;哦,沒事。&rdo;羅素清醒過來,不好意思地笑笑,&ldo;走神了,我這人總這樣,間歇性的,呵呵。&rdo;一低頭看見脖子上的格子圍巾,心中一動,忙取下來還了回去,&ldo;沒事我不冷,黃老闆你圍着吧,這顔色跟你風衣比較配。&rdo;黃木犢見他拒絕的如此堅定,神情有點尴尬,還是接過了圍巾,跟他并肩往前走去:&ldo;你是間歇性走神,餓這人也有個間歇性發作滴毛病,比你可厲害多咧。&rdo;&ldo;啊?&rdo;羅素想起他下載的表單,想起他也是去看病的,大概還是腦部病變。&ldo;餓有間歇性人格分裂症。&rdo;黃木犢一本正經道,羅素吓了一跳,精分症?這病可了不得,好些人沒事的時候跟綿羊似的,一發作直接成午夜屠夫了,話說,他不會現在發病吧?&ldo;哈哈,嫑怕嘛。&rdo;黃木犢看他驚訝,道,&ldo;餓這分裂症跟一般滴不一樣,幾年才發作一次,一次就幾分鐘,唉,可惜每次都記不得分裂的時候都幹了些啥,不過肯定是不傷人,你嫑害怕。&rdo;雖然精分症很吓人,但奇怪的,羅素一點都不害怕他,大概還是索特的原因吧,他對黃木犢總感覺挺親近的。說話間倆人便到了一家泡馍館,飯館不大,就十幾張桌子,因為剛開張,也沒什麼生意,廳裡就坐了三四桌,一個戴着回族小帽的少年正在上菜,見黃木犢回來唱了聲諾,道:&ldo;黃叔你回來咧?&rdo;也是一口正宗的西安官話。&ldo;來兩個水盆,六個月牙馍,再拌個涼菜。&rdo;黃木犢也不多說啥,帶着羅素坐到角落一張小桌上,道,&ldo;早上空腹檢查,肚子也餓滴不行咧,咱倆一起吃。&rdo;羅素點頭,黃木犢又問:&ldo;喝酒不?餓這有啤酒。&rdo;懷孕是不能喝酒的,但羅素今天心情不好,再說也馬上就要生了,酒精對胎兒影響不大,便點頭:&ldo;好。&rdo;不一會水盆上來了,大片的羊肉漂在濃香的羊湯裡,碧綠的芫荽蔥花灑在上頭,色香味俱全,一上桌就讓人食指大動,羅素本來沒什麼胃口,看見也餓了,拿了個月牙馍掰開泡上,喝了口湯,贊道:&ldo;真香。&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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