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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頁(第1頁)

燒成狗的某人像癡漢一樣蹲在忙碌的泥瓦工身後,深情凝視着對方健壯的背影。周惟冷不丁一回頭,吓了一跳:&ldo;吓!你怎麼了?臉燒壞了嗎?抽筋?怎麼流了這麼多口水?&rdo;&ldo;咳咳……&rdo;珀西尴尬地砸吧砸吧嘴,&ldo;可、可能吧,恢複期是這樣的,呵呵,過兩天就好了。&rdo;&ldo;真可憐。&rdo;周惟唏噓道,&ldo;要給你縫個口罩嗎?&rdo;&ldo;……不用了。&rdo;等周惟砌好牆壁,裝好窗戶,二十個标準日已經悄悄滑了過去,雖然次空間沒有白天也沒有黑夜,但超時空機甲會嚴格計算時間,所以他們日子過得并不混亂,吃飯睡覺都定時定點。第二十一個标準日,奇迹發生了,周惟一覺醒來,發現耳邊忽然安靜了下來,持續了二十天的雨聲,沒了。&ldo;嘿!珀西,雨停了!&rdo;周惟趴在自己新修的窗戶上往外看,又驚又喜,&ldo;快來看!&rdo;珀西湊到他身旁看了看,并不像他那麼樂觀:&ldo;雲沒有散,風停了,溫度在降低,降水還會繼續的,隻是大概會變成雪。&rdo;珀西說得沒錯,七八個小時以後,天空開始飄雪,帶着熒光點的雪花紛紛揚揚漫天飛舞,之後連成了大大的雪片,不久便将裸|露的火山岩盡數覆蓋。一個标準日後,整個次空間都變成了冰雪世界。&ldo;這情形簡直和我在龍語幻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樣。&rdo;周惟裹着防寒服,站在樓梯盡頭的露台上看向二分之一火山。視野中一片白茫茫,隻勉強能看到火山口和雪山頂的輪廓,灰黑色的雲籠罩在兩座山交界處,比之前下雨時還要厚重。珀西昂首四望,有些擔憂地道:&ldo;雪太大了,格裡佛這麼久沒有回來,不知道待在哪兒。&rdo;&ldo;我稍後出去找找他。&rdo;周惟回到屋子裡,從加勒的衣櫃裡找到一雙厚厚的皮暖靴,套在腳上,&ldo;我得先去一趟酒窖,把那些瓶裝酒帶回來,免得天氣太冷凍裂了‐‐我平時都舍不得喝呢,如果灑了就虧大了。&rdo;珀西迅速腦補了一下酒後亂性啥的,然後感覺自己的面部神經又有點不聽使喚,連忙吸溜了一下口水,道:&ldo;不着急,天氣這麼冷,也許他逛夠了自己就回來了。&rdo;&ldo;還是去找找吧,反正有超時空機甲,找人很容易。&rdo;周惟踩着厚厚的積雪走下石階,外面銀裝素裹,皚皚茫茫,有一種肅殺的美感。他停在門口欣賞了半分鐘,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酒窖走去,那是一個半埋式地下室,裡面裝了七八箱碩果僅存的烈酒,禦寒的好東西。路過一處廢墟的時候,周惟忽然聽見一些輕微的響動聲,像是彈簧受力的聲音,&ldo;咯吱咯吱&rdo;,非常有節奏。循着聲音過去,發現是一個被切了一半的遊樂場,他以前路過過,但從沒産生過進去玩的念頭。難道裡面有幸存者?還是什麼動物?周惟有些好奇,從褲袋裡掏出超時空機甲貼在胸口,小心翼翼推開了破爛的鐵栅門。旋轉飛船、兒童飛碟、宇宙探險通道……殘破的遊樂設施裡空無一人,除了冷卻的岩漿,就是厚厚的積雪。周惟繞過一大塊火山石,發現一個孤兀的人影出現在電動木馬轉盤上‐‐格裡佛已經變回了人形,穿着單薄的黑t恤、黑長褲,戴着風帽,雙手插在褲兜裡,騎在一個土黃色的小木馬上,機械地搖晃着。小小的木馬被他壓在屁股底下,正發出不堪重負的,可憐的呻|吟聲。他身材極高,肩寬腿長,騎在那麼小一個兒童玩具上,活像是哈士奇日了吉娃娃。周惟哭笑不得,但見他傷勢恢複得不錯,都能變人了,很是松了口氣,踩着雪過去,叫他:&ldo;格裡佛?&rdo;格裡佛身形頓了一下,緩慢地轉過頭來,半天才像是認出了他,挑眉道:&ldo;哦,是你。&rdo;看到他的正臉,周惟吓了一跳,不過二十幾個标準日,他看上去瘦了足有四分之一,臉頰凹陷,眉骨突出,一向精心梳理的黑色卷發淩亂地披在臉頰兩側,從風帽裡露出來的部分竟夾雜了絲絲灰色。&ldo;卧槽,你這是怎麼了?&rdo;周惟簡直不敢相信這是那個活力十足的自由獵手,他這些天是在練什麼神功,走火入魔了嗎?&ldo;沒怎麼,就是有點頹廢,你懂的。&rdo;格裡佛眼神落寞而陰沉,也不多做解釋,捋了捋頭發,問,&ldo;你還好嗎?珀西怎麼樣?&rdo;&ldo;我很好,他還在休養,暫時還不能飛太遠。&rdo;周惟說,&ldo;你怎麼弄成這樣了?太慘了吧?沒有找到東西吃嗎?&rdo;指了指雜貨店的方向,&ldo;那邊,我留了很多罐頭在最顯眼的貨架上,你沒看見嗎?&rdo;&ldo;看見了,隻是我沒什麼胃口。&rdo;格裡佛有點恹恹的,騎在木馬上繼續搖晃。周惟知道他心裡不好受,厄瑪是他的注定之人,他的男朋友,據珀西說,還是他的初戀。被初戀男朋友這樣欺騙、迫害,換成一般人怕早就瘋了,他還能好好坐在這騎木馬……呃,不對,這不會就是要瘋的表現吧?麥考大帝有個傻兒子就夠倒黴了,再來個瘋兒子,那簡直人間悲劇。&ldo;嘿,你還好嗎?&rdo;周惟跳上轉盤,扶着木馬讓它停下來,認真看格裡佛的眼睛,&ldo;格裡佛你看着我,别再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了好嗎?搬回來和我們一起住吧,三個人待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rdo;格裡佛佝偻着腰騎在木馬上,避開周惟的眼神,道:&ldo;你會照顧好珀西的,我知道,他也會保護好你。我隻是……隻有有些事情需要想清楚,想一個人靜一靜。&rdo;&ldo;已經二十多天了,我想你該想的都已經想夠了,不是嗎?&rdo;周惟并不是個多事的人,但格裡佛的事對他來說就和自己的事一樣,如果說這世上他還有一個朋友,那應該就是格裡佛了。當然,珀西不算,他是萌寵。&ldo;珀西跟我談過了,關于你們的一切。&rdo;周惟決定開誠布公地跟他談談,&ldo;我知道厄瑪對你來說非比尋常,他的背叛讓你非常痛苦。但愛情不是全部,格裡佛,世界這麼大,人的一生這麼長,總不能指着一個人活着吧?就算真要指着一個人活,你也要考慮值不值得的問題是不是?你覺得厄瑪值得嗎?&rdo;聽到那個讓人錐心刺骨的名字,格裡佛的眼神浮上陰戾的光,英挺的眉毛慢慢皺起:&ldo;我不想談這個,周惟。&rdo;&ldo;你看我像是沒事喜歡聊天的人嗎?&rdo;周惟看他如此憔悴,如此頹廢,簡直是在慢性自殺,竟然還不自知,不禁生氣起來,&ldo;你要用這種方式折磨你的朋友和親人嗎?珀西說你們的父親正在趕來拓撲星系,你要在他救你出去之前先把自己弄死在這個鬼地方嗎?&rdo;&ldo;我不會死,我好得很!&rdo;格裡佛揮開他的手,&ldo;你是出來找食物的嗎?你可以繼續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可以嗎?&rdo;周惟不為所動,單手按住晃動的木馬,道:&ldo;聽着格裡佛,如果愛情能殺死一個人,那就不是愛,而是穿腸的毒藥!别傻了,即使你不甘心,放不下,也不用采取這種消極自殘的方式來發洩痛苦吧?像個男人一樣行嗎?想辦法離開這兒,找到那個傷害你的人,該打的打,該殺的殺,該愛的話就繼續愛,躲在這兒搖木馬算怎麼回事?&rdo;&ldo;……&rdo;格裡佛緊緊咬着牙齒,沉默地從木馬上跳下來,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周惟大步跟上:&ldo;嘿,格裡佛!站住!别逃避,我們把話說清楚……&rdo;格裡佛忍無可忍地停下來:&ldo;聽着,周惟,我的心理學得過a,我在三個星系有心理醫生執照,我不用你來開導我。你知道被最愛的人欺騙和背叛的滋味嗎?你能想象珀西想要利用你,殺死你嗎?&rdo;周惟一愣,條件反射地想說那不可能,在腦子裡輪了一圈又不太确定了,認真想了想,道:&ldo;那也沒有什麼要緊,我還是我,我會繼續好好活下去,這世界離了誰不是好好在轉呢?&rdo;說完覺得自己說話有點不夠委婉,又挽救了一下,&ldo;當然我們情況和你不太一樣,珀西隻是我的龍,我無法想象你對厄瑪的那種感情,我隻是實話實說……我是說你的舉我們的例子并沒有什麼可參照性。&rdo;格裡佛看了他半天,确定他說的&ldo;和珀西談過了一切&rdo;雲雲都是扯淡,那貨根本什麼都沒說清楚。也可能是不敢說。&ldo;算了。&rdo;格裡佛被人狗血淋頭地訓了一頓,緩緩竟覺得心情有了點兒奇妙的放松。說實話他這些天過得挺不容易,總是一閉着眼就看到逆轉即将結束時,他跌落在火山上,厄瑪瞪大眼睛看着他的樣子。他永遠都記得那時候厄瑪的眼神,猶疑、絕望……還有深深的恐懼。厄瑪怕他,怕他變成龍的樣子,怕到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甯願相信他已經死了。這種終極的、徹底的抛棄比任何背叛都要可怕,都要令人絕望,格裡佛深深地意識到,在&ldo;物種&rdo;這個層面,厄瑪首先就接受不了他。就像必須殺死周惟一樣,在厄瑪心目中,任何與&ldo;龍&rdo;有關的生物,都是邪惡的、肮髒的、恐怖的,不可饒恕的……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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