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甯口中的十二郎,就是現在夏國小朝廷擁立的皇帝,她是想找件隻有兄弟姐妹間才知道的信物,再渡江南下,做到萬無一失。
嘉甯到素錦門外,本來想托人進去找一找,等了許久,也沒找到機會,正打算另尋他法了,哪知這天遇到了拾夏。
拾夏自然義不容辭幫嘉甯這個忙,可惜年頭太久,靈隐宮幾十顆楠樹,嘉甯也忘了究竟是哪一顆,拾夏如何能找到。
為了節省時間,拾夏買通在素錦門幹活的阿甯,讓她稱病拿着錢回家待幾天,而後讓嘉甯打扮成阿甯的樣子再回來,蒙混進宮。
沒成想,當天夜裡居然被阿桃撞個正着,陰差陽錯把人帶回了玉芙殿。
“嬷嬷,你就全當沒看到,我辦好事就出去。”嘉甯說得簡明扼要。
可莊嬷嬷畢竟年紀大了,還是膽顫,“辦事?辦什麼事?這可是龍潭虎穴。你道那燕珩是尋常人物?”
嘉甯聽到燕珩,嗤笑一聲,滿是不削,“他當然不是尋常人物,若不是他父子叛變,東都城能這麼快被攻破?”
莊嬷嬷覺察這話鋒不對,嘉甯别是存着報仇雪恨的還要說什麼,兩個宮人提着一籃子玫瑰花路過,三人同時噤聲,待人走過,嘉甯道:“總之,您别管了。”
而後不等莊嬷嬷開口,嘉甯帶着拾夏離開。
等阿桃洗浴完畢,換了衣裳,拾夏想要嘉甯去收拾浴房,免得老在阿桃跟前晃悠,被瞧出破綻。
雖說宮女阿甯和公主嘉甯有些相似,特别是那雙眼睛。但前朝公主潛回皇宮,這可不是件小事,拾夏總得小心翼翼。
嘉甯這邊已經拿好抹布掃帚之類準備去浴房了,卻聽見裡間阿桃在叫她。
“阿甯。”掀開撒花軟簾,阿桃擲着筆,沖嘉甯招招手,“你來看,我這幾個字寫得怎麼樣”
嘉甯走過去草草看了一眼,違心地道:“皇後字好。”
她在說的時候,阿桃正彎腰寫另外一張大字,嘉甯說完,阿桃偏頭去瞧她,眼中有些疑惑。
嘉甯突然想起來,阿桃之前提起宮女阿甯能說會道,為避免穿幫,嘉甯少不得換了輕快地語調,從阿桃的握筆運筆、間架結構誇贊了一番。
這招果然奏效,阿桃微蹙的眉頭舒展開來,繼續寫字,一邊道:“你們呀,别老是慣着我,不點出問題,我怎麼能進步呢。”
說着把筆遞給嘉甯,“你來寫幾個。”
嘉甯謙虛,道:“我寫的不好。”
“不怕。”阿桃随意翻開面前一本書,無心指着裡面兩句話,道:“寫這個吧,讓我瞧瞧你的字。”
嘉甯握着筆,順着阿桃手指的地方看過去,正是某個話本子的楔子。
楔子簡單介紹了故事的梗概,正是那本夏國女子與景國士兵纏綿悱恻的愛情,開篇引用兩句詩文,寫道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這是把男女主人翁當做牛郎織女來寫了,嘉甯隻覺得反胃,但她還是在宣紙上完完整整地寫了出來。
她的字是靈巧娟秀,風骨獨特。
模仿的是哀帝自己發明的新字體,哀帝雖然治國不行,但于書畫上造詣頗高。
他發明的那字體外傳出宮後,得到許多書法大家的贊賞,時人以模仿這種字體為流行,但誰人也比不上嘉甯得其精髓。
阿桃擺手稱贊,對嘉甯道:“你以後跟着我就不必做那些粗活了,陪我讀書寫字就好。”
嘉甯倒是毫不意外景國的郡主是個胸無點墨的草包,畢竟她遇到了所有景國人都是如此,粗鄙野蠻教化未開,所以她在很長一段時間内,想不通夏國究竟為何會被滅。
正在練字的時候,有慈明宮的人例行彙報太皇太後的情況,說是好多了,能下床行走了,胃口也好了許多。
阿桃日常提着的心放松幾分,雙手合十,道了句阿彌陀佛,“靈隐宮還是靈驗的。”
她認認真真寫了幾張大字,莊嬷嬷勸阿桃休息,卸去钗環,阿桃鑽進被窩裡,算着燕珩行到哪裡了。
床帳放下來,按道理是要宮女守夜的,拾夏讓嘉甯先等一等,她親自去安排。嘉甯侯在外間,此時屋中燈滅了一般,寂靜無聲。
忽而,嘉甯聽到阿桃喚了一聲要喝水,她坐直身子,但見左右宮女昏昏欲睡,好似都沒聽到。
猶豫片刻,嘉甯還是起身,提着青花茶壺倒了一杯茶,捧着水晶茶杯送到内裡。阿桃迷迷糊糊就着她的手喝了下去,而後倒頭又睡了。
嘉甯握着空空的茶杯,并沒有走。
她打量這間卧室,滿堂金玉,好不富貴精緻。她想着自己一路南下看到的餓殍遍野,動亂烽煙,胸口積攢了滿腔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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