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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來變異人？金易忽然意識到這大概就是古晨事先安排好的，于是又坐了下去：&ldo;沒關系，請他們進來吧。&rdo;&ldo;那麼打擾您了。&rdo;侍從官再三道歉後離開了，大概五分鐘之後，又帶着幾個穿着銀色保溫服的人進來，安排他們坐在桌邊的椅子上後便離開了。侍從官并沒有為他們做介紹，因此金易也不好和他們說話，更不好盯着他們看，隻能假裝不經意地用眼角的餘光觀察他們。這些人都戴着頭盔，面罩雖然是透明的，但映出的面容卻線條扭曲，根本看不清楚，金易隻能從身形上大緻做個猜測，新世代的變形人大多身形彪悍，桌邊坐着的人顯然都是這一類型，除了門邊坐着的那一位。那人的體型即使在人類男性中來看，也顯得十分清瘦。他選的是正對着金易的椅子，面朝着他，雖然隔着面罩，金易卻像是能感覺到他灼灼的視線，這種被人強烈注視的感覺十分強烈，以至于金易的身體都忍不住有些顫抖。沒人說話，房間裡非常安靜，隻聽到金磚打遊戲的聲音，超級瑪麗的主題音樂輕松明快，四周的氣氛卻莫名地緊張，凝滞。&ldo;啪嗒&rdo;一聲輕響，那人忽然解開了頭盔的搭扣，戴着手套的右手緩緩摘下了厚重的頭盔，他的臉露出來的那一刹那，金易差點尖叫出來，然而當他真的看清楚時，卻不由得愣了。這是一張非常陌生的臉，極其消瘦，膚色帶着病态的蒼白，暗紫色的瞳孔帶着金屬的冰冷光澤，參差不齊的金棕色短發亂糟糟覆在額頭上，幾乎擋住了小半張臉。他摘下頭盔的動作顯然也吓到了同伴，一個人低聲而詫異地道：&ldo;先生……&rdo;然而下面的話被他威嚴地制止了，随後将頭盔放在桌子上，目光沉沉地看着金易。僅隻是一刹那的遲疑，金易便确認了他的身份‐‐一個人，無論他怎麼衰老，怎麼變化，怎麼修改自己的面容，也無法改變自己的眼神，以及其中蘊含的氣質。十幾年過去，鬥轉星移，人事變遷，盡管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單純軟弱的青年，聖母病晚期患者，金易仍能從他眼底深處看到曾經的金悟真。陰謀和戰争也許磨練了他的心智，堅硬了他的意志，卻無法改變他的本性，尤其是他對自己親生兒子的愛。&ldo;小磚頭，過來。&rdo;金易的聲音微微顫抖，口中呼叫着兒子，視線卻一直沒有離開金悟真。&ldo;幹嘛？&rdo;金磚擡眼問。&ldo;坐到這邊來。&rdo;金易拍了拍身邊的空位，金磚蠕動蠕動蹭過來，金易一把抽掉他手裡的便攜智腦，金磚馬上大叫起來：&ldo;喂你幹嘛？！我正要過關呢，你這樣我會死掉了啦！&rdo;&ldo;讓我用一下，給你看點好東西。&rdo;金易擋住他要搶智腦的雙手，安撫地摸他的頭，&ldo;乖哦，一會讓你玩個夠。&rdo;&ldo;看什麼啊？你的智腦裡還有什麼是我沒看過的嗎？&rdo;金磚的好奇心馬上被轉移了，爬到他大腿上盯着全息屏幕。&ldo;一些照片和視頻，以前從沒給你看過哦，被你爸爸加密隐藏了。&rdo;&ldo;噢？什麼照片和視頻還要加密？是你和爸爸的豔照嗎？很黃暴嗎？&rdo;金磚跟打了雞血似的眼睛都亮了。金易黑線，在他額頭彈了個爆栗：&ldo;滾蛋！小小年紀滿腦子都是些什麼東西？&rdo;&ldo;嗷！&rdo;金磚抱着腦門叫，&ldo;快給我看啦，你這個潑婦！&rdo;金易強忍着揍人的沖動打開隐藏文件夾，給他看一組古晨小時候的照片，浏覽時刻意将全息屏幕擴到最大，正對着對面的人。&ldo;嘩，媽你小時候真受啊！&rdo;金磚一邊點點點點一邊嘲笑自己老媽，&ldo;當然你現在也還是很受。&rdo;&ldo;建議你保留一下自己的意見，否則會給自己帶來很大的麻煩，懂嗎？&rdo;金易惡狠狠地威脅他。金磚毫不在意地嬉笑，指着一張他和金悟真的合照，問：&ldo;這個叔叔是誰？看上去很萌的樣子。&rdo;雖然隔着長長的會議桌，金易依稀看到對面的人頭上好像垂下了三條黑線。&ldo;這可不是叔叔。&rdo;金易的眼睛有意無意瞟向對面，&ldo;這是我的爸爸，你應該叫他外公才對。&rdo;&ldo;唔，可是我不是已經有外公了嗎？&rdo;金磚不解地問。&ldo;嚴高外公隻是我的養父，這才是我的生父。&rdo;金易解釋。金磚&ldo;哦&rdo;了一聲，道：&ldo;我知道了，他也姓金對嗎？&rdo;雖然沒人和他詳細講過金易和嚴高的關系，但多少年來他也大緻明白自己老媽和舅舅是不一樣的，畢竟他們一個姓嚴，一個姓金，&ldo;他才是我真正的外公對嗎？親外公。&rdo;&ldo;是的。&rdo;金易摸着他的腦袋點頭，看向對面，隻見金悟真怔怔看向他們這邊，視線穿過閃爍不定的全息屏幕，帶着說不清的傷感和安慰。四目相對，縱然和金悟真一直以來都沒有太深的感情，但也許是血緣深處無法回避的本能，金易的眼睛還是忍不住發酸，眼淚抑制不住地充滿了眼眶。隔着長長的會議桌，金悟真的眼圈也紅了，紫金色的眸子水汽氤氲，仿佛在強忍着眼淚。就在這時，自動門開了，侍從官走了進來：&ldo;抱歉，讓各位久等了，休息室已經安排好了，請跟我來。&rdo;幾個人紛紛站了起來，椅子被推動時和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金易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本來坐在他膝蓋上的金磚也跳下了地，他好奇地看着正在離開的變異人們，忽然指着那個略顯單薄的身影道：&ldo;媽媽，好奇怪哦，他的眼睛是紫色的。&rdo;&ldo;噓……&rdo;金易摟着兒子的肩膀，彎腰在他耳邊低聲說，&ldo;告訴你個秘密，其實他和我們一樣，是黑色的眼睛。&rdo;&ldo;我才不信呢，他是變異人。&rdo;金磚嗤之以鼻，新鮮勁過了，又搶過智腦開始打遊戲。金易目送他們離開，走到門口，探頭往外看去，金悟真正夾雜在變異人當中往前走，感受到他的注視，像是要回頭，回了一半卻硬生生忍住了，重又向前看，大步跟上了衆人。終究不是同路人啊，也許，十幾年前，當他決定要離開敦克爾星球，把兒子交給嚴高撫養的那一天開始，就注定了彼此截然相反的道路。這個短暫的相逢之後并沒人提起，因為接下來他們一家三口鮮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古晨總是很忙，金易又被從前服役時的幾個戰友邀請參加各種聚會，藍胡子和本他們也來看他，就這樣歡歡樂樂地鬧騰了幾天，直到探親結束，古晨送他們母子上通勤船回敦克爾星球，兩人才談起這件事。&ldo;爸爸他，看上去很不好的樣子呢，很消瘦，臉色也不大好。&rdo;臨上船之前，金易和古晨終于有機會單獨相處，金磚已經休眠了，金易坐在休眠艙的艙蓋上，古晨屏蔽了艙室裡所有的監控設備。&ldo;他本來就身體不好，這些年呆在依達星，又打仗，肯定更加好不了了。&rdo;古晨緊蹙着眉。&ldo;别太過擔心了，等戰争結束了，也許就有機會把他送回敦克爾星球，好好休養一段。&rdo;古晨搖頭：&ldo;不可能了。&rdo;&ldo;哦？為什麼？&rdo;金易詫異地問，&ldo;變異人和人類不是一直是同盟麼？将來戰争結束，雙方深度合作，這不是很容易的事嗎？&rdo;&ldo;他不想給我們帶來危險。&rdo;古晨低聲說，&ldo;如果被人懷疑他沒有死，還活着，甚至和變異人在一起，你、我，包括嚴高一家，都會有很大麻煩。說不定小磚頭也不能幸免。&rdo;金易倒是沒有想過這麼深，但被他一提醒，也意識到這件事不是弄一個人回家那麼簡單，金悟真的過去太複雜了，恐怕就算聯邦最博學的法學家，恐怕也弄不清他究竟算是被人迫害，還是間諜，或者雙料間諜，還是叛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很危險，很麻煩。&ldo;也許就這麼下去，也不失為一種選擇吧。&rdo;古晨忽然雙眉一軒，道，&ldo;走到這一步，為什麼偏要回到從前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勉強改變現狀，指揮給彼此帶來傷害。&rdo;雖然說的豁達，金易知道他心裡還是難受，輕輕摟住了他的脖子，古晨将額頭抵在他肩膀上，深呼吸，道：&ldo;也許這就是因果吧。他的選擇，他的結局。&rdo;&ldo;我們隻能選自己的，走好自己，對不對？&rdo;他像是在問金易，又像是在問自己。金易很認真地想了一會，誠懇道：&ldo;有時候即使不是自己選的，但已經走了，就該走好。&rdo;古晨仿佛明白了他在說什麼，點頭：&ldo;你說的對。&rdo;&ldo;我一向都對。&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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