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起這段舊事,紀雲禾仿佛還是心緒難平,她默了許久,再開口時,聲音喑啞了許多。
“後來,林昊青好像就真的死在了那個蛇窟中。
“他被人救出來之後,宛如被毒蛇附身,再也不是當初的溫和少年。”
紀雲禾不再說話,地牢之中便隻餘滴答水聲,像是在敲人心弦一般,讓人心尖一直微微顫動,難消難平。
“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以為,我當年做了正确的選擇,因為在那之後,林昊青再也沒有被林滄瀾逼着去受罪了。但是啊長意……”紀雲禾此時在仰頭看他。
他被釘在牆上,血水被洗去,皮膚上幹枯如死屑的魚鱗也被沖走,但那皮膚,還是不見人色的蒼白。
“我當年的選擇,卻害了今天的你。”紀雲禾牙關咬緊,“我錯了……對不起,是我錯了。”
地牢安靜了許久,終于,紀雲禾聽到了一句沙啞而輕柔的安撫。
“不怪你。”
鲛人的聲音,宛如一把柔軟的刷子,在她心尖掃了掃,掃走了這遍地狼藉,也撫平了那些意難平。
赤尾鞭
紀雲禾在牢中,給長意下了一整夜的雨。
長意太過疲憊,便再次昏睡過去,而紀雲禾立在遠處,一點都沒有挪動腳步。
及至第二天早上,陽光從甬道樓梯處洩漏進來,在她院門前看門的兩名馭妖師急匆匆的跑了下來。
紀雲禾未理會他們的驚慌,自顧自的将牆上的長意放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放平他的身體,給他擺了個舒服的姿勢,随即脫下自己的外套,将赤裸的他下半身蓋了起來。
“護法怎可私自将鲛人禁制打開!”
“不顧谷主命令前來此地!護法此舉實在不妥!護法且随我等前去叩見谷主!”
一聲聲追責紀雲禾恍若未聞。直至最後一句,她才微微轉了頭:“走就是了,大驚小怪吵鬧得很。”
紀雲禾看了地上長意一眼,靈力再次催動法術,于指尖凝出水珠,抹在了他蒼白的嘴唇上。長意嘴唇微微抿了一下,将唇上的濕潤抿了進去。
紀雲禾站起身來,出了地牢,随着兩名馭妖師,去了厲風堂。
青羽鸾鳥離開,鲛人尋回,馭妖谷的大事都以過去,所以厲風堂修繕的工作已經開始進行了,殿外搭了層細紗布,将日光遮蔽,初春日光下,殿内氣溫升了起來,說不出是溫暖還是悶熱。
紀雲禾在殿外敲敲打打的聲音中走近大殿。
這種日常瑣碎的聲響并不能緩解殿内的氣氛,林滄瀾盯着她,神情嚴肅,嘴角微垂,顯示着上位者的不悅,在這樣的目光中走進,殿外的每一聲敲打,都仿佛鑿在紀雲禾的腳背上,一步一錐,越走越費力。
但紀雲禾并沒有停下來,她目光沉着,直視着林滄瀾的目光,走到他座簽,一如往常的行禮:“谷主萬福。”
“咳……”林滄瀾咳嗽了一聲,并沒有叫紀雲禾起來,“萬福怕是沒有了,孩子們都長大了,翅膀也都硬了,不愛聽老頭的話了。”
紀雲禾跪着,沒有接話。
看着沉默的紀雲禾,林滄瀾招招手,林昊青從旁邊走了出來。
一晚上的時間,林昊青臉上的傷并沒有消失,反而看起來更加猙獰。
“父親。”
林滄瀾點點頭,算是應了,微微一擡手,讓林昊青站了起來,随即轉頭繼續問紀雲禾,“雲禾,昨晚,你不在屋裡好好休息,為何要去地牢,對昊青動手?”
紀雲禾沉默。
林滄瀾目光愈發陰冷起來,他直勾勾的盯着她:“昊青昨日給鲛人開了尾,順德公主其願,再圓一個,是高興的事,你卻因嫉妒而大打出手?”
林滄瀾說着,氣得咳嗽了起來,咳嗽的聲音混着殿外的敲打,讓紀雲禾心底有些煩躁起來。
她擡眼看着台上的林滄瀾與永遠站在他背後的妖仆卿舒,複而又望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林昊青。心底有些嘲諷,他們真是活得多累的一群人,更可笑的是,自己居然也是逃不掉的“一路人”。
“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斷不該如此相處。”林滄瀾說着,卿舒從他身側上前一步,手一揮,丢了一條赤色的鞭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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