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晖落在唐家村西邊的山頭上,讓連片的樹影也泛起了金光。&ldo;後來,你爸就出事了,那時候你媽剛懷上你。&rdo;唐月表情怅然,沉默地看着夕陽,&ldo;你爸爸去世後,發生了一些事,你媽媽沒辦法,獨自一人回了村裡。她和你爸爸到底沒結婚,所以你還是姓了唐。&rdo;這故事的後半部分,媽媽和外婆跟她說過。&ldo;你爺爺奶奶的聯系方式。&rdo;唐月最後總結性地說,&ldo;我想你舅舅應該可以打聽到。&rdo;唐宓起初表情複雜,很快卻平靜下來。她知道世人都有爺爺奶奶,卻沒想過,自己也有爺爺奶奶。關于媽媽的太多記憶被時間磨損之後,而今她生命中所有的親情關系,也就隻剩下&ldo;外婆&rdo;兩個字。其他任何人,都和她沒有關系。她不在乎。唐宓搖了搖頭:&ldo;不,二姨,謝謝您了,我不會去找他們。&rdo;唐月伸出手輕輕撫上她的頭發。&ldo;你是有骨氣的孩子,不去找他們也沒關系。&rdo;唐月說,我隻是看着你們祖孫倆,覺得挺難過的,很希望有人能幫幫你們。&rdo;唐宓垂下頭,看着自己在道路上的倒影,孤零零的。她忽然問:&ldo;二姨,我爸如果還活着,會喜歡我嗎?&rdo;唐月拍了拍她的頭發,忍不住笑了:&ldo;哎,你爸爸怎會不喜歡你,他當你是心肝寶貝的,你的名字就是他起的呀。&rdo;唐宓展顔一笑。&ldo;嗯,那就足夠了。&rdo;初三那天,唐宓起了個大早,去掃墓。媽媽的墳地在村尾的小丘陵,很多很多年來,村子裡去世的人都埋在這裡。這座滿是墳茔的小山坡上,樹木依然濃綠,唐宓挎着竹籃,慢悠悠走在田埂上,外婆走得慢,跟在她身後。隔着清晨的薄霧,遠處的山林模模糊糊,走得近了,就能看到母親和外公的墳茔,她把籃子放下,從籃子裡取出香燭紙錢。盡管每年都要除兩次草,可是人為的除草完全比不上大自然的威力。唐宓用小鐮刀除了兩座墳上的雜草,在墓前的草地上點起了紙錢,香燭青煙缭繞升起。&ldo;外公,媽媽,我和外婆來看你們了。&rdo;她蹲在墓碑前,一張張地燒着紙錢,小聲說話。&ldo;媽媽,我今年就要考大學啦,當年你很想上大學,我快要幫你實現了,你可要保佑我呀!&rdo;外婆彎下腰從籃子裡拿出了幾張紙錢點燃,絮絮說:&ldo;阿雪,在那邊你也要好好過啊,媽這輩子對不起你……隻能幫你把孩子帶大了……&rdo;唐宓用濕帕子擦了擦外公的墓碑。&ldo;外公,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外婆的。&rdo;唐宓的外公很多年前就因病去世了,他當年病了太長時間,最後還是醫治無效,隻給外婆留下了數額驚人的外債‐‐外婆當時還帶着兩個十來歲的孩子,養孩子還要還債,唐宓也不知道外婆是怎麼熬過這些年的,她簡直無法想象。三十多年過去,連墓碑上的字都模糊了,隻有後刻上的兩個孫子輩的名字還算清晰。&ldo;老唐啊,一晃眼,你都死了半輩子啦。&rdo;外婆坐在墳前的石頭上,看着唐宓燒着紙錢,&ldo;這麼多年過去,唐宓也這麼大了,你的孫子還是沒來看你,說起來他也十五六歲了……&rdo;唐宓低聲說:&ldo;外婆……我在宣州,看到了小朗。&rdo;外婆眼睛一亮:&ldo;他怎麼樣?&rdo;&ldo;他長得挺高了,比我還高一些,可俊了。&rdo;唐宓頓了頓,又補上了一句,&ldo;像電視上的人一樣。&rdo;外婆慢慢捶着大腿,搖頭說:&ldo;長得俊啊?男孩長得俊有什麼用呢。&rdo;是啊,長得再好,若沒有德行,也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唐宓連忙補上一句話:&ldo;外婆,明朗很聰明的,人際關系也不錯,學習也很好呢。&rdo;外婆露出了微笑。&ldo;不過,外婆。&rdo;唐宓的聲音頓時低了八度,&ldo;他沒認出我這個姐姐。&rdo;外婆歎息:&ldo;這都好多年不見了吧……&rdo;&ldo;嗯……十多年了。&rdo;祖孫兩人不再說話,燃燒紙錢的青煙升了起來。||我是你表姐高中最後一次寒假很快結束,同學們不得不再次回到學校讀書。休息兩周之後,高三同學們的精氣神大大恢複,大約是在家裡吃得不錯,也養足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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