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車上,遇杉一邊開車一邊跟白卉聊起自己小時候的荒唐事。
“我小時候可頑皮了,把後媽的名牌包和皮鞋剪碎然後扔進馬桶裡,氣得她七竅生煙,然後抓起皮帶就追着我打。後來我學聰明了,把皮帶也一塊兒剪了。”遇杉說道。
白卉想不到遇杉小時候竟有如此聒噪的一面,問道:“剪完皮帶就沒挨打了?”
“并不是。我後媽更生氣了,抄起廚房的擀面杖就往我腦袋上掄,還好我反應敏捷,沒被她打得頭破血流。”遇杉感慨地說,“現在想想都是些雞飛狗跳的滑稽橋段,但兒時的自己,真的覺得那段時光太漫長太沉重,有幾次甚至想一死了之。”
白卉不難想象叛逆期男孩的頑劣程度。繼母跟叛逆期男孩在同一屋檐下生活,恐怕對雙方都是莫大的折磨。
遇杉突然沉默了,過了半晌,他嚴肅地說:“白卉,其實我下了很大決心才敢向你表白的。”
“哦?”
“我不太會跟女孩相處,除了市局的女同事,基本沒有女性朋友。跟我這種不解風情的人在一起,怕委屈你。”遇杉說道。
白卉用手指輕點了一下遇杉的嘴唇,柔聲道:“當我們選擇一個伴侶,就意味着選擇了一組問題。沒有人是例外,每個人都是一個太極符号。”
說着,白卉湊上去,在遇杉的臉頰留下了深深一吻。
次日上午,白卉回到精神科上班。
心外科的醫生差人給白卉送來一張會診單。白卉剛掃了兩眼會診單上的信息,突然聽見辦公室門外傳來一聲怒吼。
“誰是白卉?!給我滾出來!老子今天要一槍崩了她!”
白卉心頭一緊,想着自己在醫院裡也沒得罪過病患,怎麼門外有人要一槍崩了自己。
她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的領子,推開辦公室大門探出半個身子往走廊上查看。一位身材魁梧的老大爺氣勢洶洶地在精神科門診部的走廊上徘徊。
白卉打量着這位臉紅脖子粗的老大爺,腦海裡飛速檢索記憶庫裡的所有人臉,兩秒過後她很确定自己跟這位癫狂老大爺之前素未蒙面。
“大爺,白卉今天休假,不在醫院。你找她什麼事?我可以幫你捎個信兒。”白卉靈機一動,決定暫時隐瞞身份。
老大爺氣得八字胡都在顫抖,他猛地一跺腳,指着天花闆就開始破口大罵:“我得了心梗,本來好端端地在心外科就診,那王八蛋醫生非說要安排白卉來心外科給我會診。我一打聽,白卉是個精神病醫生,他奶奶的他們竟敢把老子當精神病?!”
白卉這才明白剛才自己看的那張會診單上的病人正是這位老大爺。會診單記錄着這位老大爺脾氣狂躁并伴有嚴重失眠,疑似精神出了狀況,需要白卉明天去心外科會診。
“大爺,請冷靜。這會診是心外科的醫生安排的,根本不關白卉的事啊。”白卉辯解道。
正在這時,走廊裡傳來徐醫生字正腔圓的呼喊,他邁着八字步款款朝白卉走去,吆喝道:“白卉,我剛從法國度蜜月回來,給你帶了一瓶鵝肝醬!”
徐醫生度蜜月時将四個病患托付給白卉,這瓶鵝肝醬算是表達謝意。
這紀念品本可以默默地送,但雞賊的徐醫生一向是做了好事必留名,故意大聲喧嘩讓其他同事聽見。
“好哇,原來你就是白卉?!竟敢騙老子,機關槍崩了你!”
老大爺頓時發覺自己被戲弄了,于是不依不饒地作出機槍掃射的姿勢,三步并兩步地朝白卉撲去。
白卉靈活地側身一閃,沖出辦公室往走廊上跑。
老大爺猛地一撲,不想沒逮到白卉,卻正好跟徐醫生撞了個滿懷,并撲通一聲把徐醫生撲翻在地。
“咚”地一聲,玻璃瓶裝的鵝肝醬砸在徐醫生腦門上,然後又從他腦門彈起,朝走廊的盡頭滾去。
此時老大爺的注意力突然又被滾落的鵝肝醬吸引,扔下白卉和徐醫生,弓着腰追着鵝肝醬一路小跑。
鵝肝醬滾到了一位穿着黑布鞋的大嬸腳邊,這位大嬸大約五十上下,身姿挺拔,面容姣好又透着潑辣。
大嬸一隻手擰着老大爺的耳朵,呵斥道:“馮大壯,一下沒看住你,您怎麼跑到精神科來鬧事啦?趕緊跟我回病房!”
大嬸名叫汪莉,人稱汪嬸,是老大爺馮大壯的妻子。
“莉莉,我在病房裡憋得慌,出來轉轉溜溜彎兒。這就跟你回去,别生氣。”馮大壯縮着脖子讨好地說,高大威猛的馮大壯其實是個妻管嚴。
汪嬸這才松開了揪住馮大壯的手,轉而一把拽住他後領,像拎兔子那樣把擒着馮大壯揚長而去。
徐醫生摸着額頭上的大包,眼冒金星地坐在地上,目光還不忘搜索着下落不明的鵝肝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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