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犬疫苗打完以後,急診大夫說傷口太大深,不敢縫針,外面縫上針裡面可能會灌膿頭,就麻煩了。每天都要消毒,這個當地的醫生就可以。如果發紅發腫感染了,馬上來縣醫院處理。急診大夫用紗布簡單給我包紮了一下。
急診大夫交代完傷口情況,又交代打狂犬疫苗的情況:“目前隻打了一針狂犬疫苗,一共要打五針!第三天來打第二針,第七來打第三針,第十四天來打第四針,第二十八天來打第五針!”
我一聽還要打這麼多針,剛把護士給的棒棒糖吃到嘴裡,嘗到一絲甜味,又瞬間覺得糖一點都不甜了!馬上委屈的哭道:“爸爸,我不打針了,我不打針了!”
父親安慰我說:“三娃乖,繼續打了針才能預防狂犬病毒,咱們是男子漢,最痛的都挺過去了,咱們不怕打針!”
或許看我這麼痛苦吧,第二天父親把黃狗變成了餐桌的美食,說家裡再也不養狗了。把劉矮子和他哥劉小海一起請來吃了狗肉,去年賣肥豬的錢還有一點,拿來還給了劉矮子。并且拿六十塊錢的油錢給劉小海,劉小海無論如何也不收。在大家勸說下,他收了一半,三十塊錢!
回想到這裡,看着眼前在院壩穿來串去的狗,我不敢去招惹它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客人們慢慢越來越多了,桌子凳子都擺好擦幹淨了。
家裡的蔬菜和新鮮豬肉是昨天上午就到鎮上買好了的。鹵菜是母親從昨天下午辛苦到昨天晚上十二點,鹵好的。昨天上午父母去買的菜,父親騎二八大杠去拉了兩趟菜回來。
昨天買了各種調料,醬油就有兩種,老抽、生抽,還有醋和味精,還有紅油豆瓣醬,花椒、辣椒、胡椒、蔥、姜、蒜、白糖、紅糖、雞精等。又買了一大包配好的鹵料。這包鹵料裡種類很多,有十幾種,我隻認識一部分鹵料。八角、桂皮,香葉、草果、丁香、茴香等。
昨天下午就更忙了,全家全員出動!匆匆忙忙吃了午飯,二姐洗吃完午飯的碗,我和大姐每個人背一個背簍,去二叔三叔四叔家借一些碗筷。我家的就夠三桌人的碗筷。其實借兩家的就夠用了,但是父親還是讓我們勻着借了三家的。他說這是處事哲學!三個都是親弟弟,你不借誰的,誰還不願意,到時候鬧情緒了。我和大姐每人背了三趟碗筷回來!然後姐弟三人把所有碗筷清洗幹淨,放在洗幹淨的籮筐裡。放這麼多碗是有講究的,不是底朝下口朝天的那種擺放,是側立着放。放第一隻碗,必須碗口朝籮筐邊,稍微傾斜靠籮筐邊上,第二隻碗就扣第一隻碗屁股上,依次擺放,當排到籮筐拐角處時,拐角處扣碗之間的距離加大,改變碗屁股方向,就拐過角了。擺好的碗看起來蜿蜒曲折,像一條爬籮筐裡的白色大蜈蚣!
父親就殺雞殺鴨殺鵝。殺了三隻大公雞,兩隻鵝,三隻鴨子!拔毛清洗這些父親弄了一下午!父親殺雞鴨鵝的時候,母親把上午買回來的七個豬耳朵,七個豬口條,兩塊豬臉,七個豬肘子,二十斤午花肉,五斤後臀尖。三斤背脊肉,三斤雞爪,兩斤雞胗等分出來,二十斤五花肉有五塊,四斤左右一塊的,都是挑的精品三線肉的那種好五花。
母親先把豬耳朵、豬口條、豬臉、豬肘子、兩塊五花肉、雞爪、雞胗等洗幹淨,在煮豬食那個大鍋裡燒一鍋開水把這些焯水。焯水後撈起來放大盆裡備用。然後把有很多泡沫的水一瓢一瓢舀起來倒掉,把大鍋洗幹淨後,竈眼裡繼續放柴,把大鍋燒老,然後倒進去一斤左右菜籽油。把鍋燒到菜籽油的泡沫全部消失的時候,就放入兩勺白糖,白糖幾秒鐘就融化在菜籽油裡,菜籽油冒着青煙!接着放入拍好的姜、蔥、辣椒、花椒等調料。然後倒入二兩老抽,老抽不能太多,太多了顔色太黑了不好看!然後倒入半瓶生抽,三兩醋。然後加入了兩大盆水,竈裡大火把水燒開,放入幾勺鹽。母親用筷子沾了點鍋裡的水,放嘴唇邊試了一下,又加了一勺鹽,直到調到鹽合适。然後又加了雞精,把鹵料包放進翻滾的調料水中。然後小火熬了半小時,老遠就能聞見鹵料裡面香料發出的濃郁的香味了!鹵水就制作成了!
母親把剛才焯水過的一大盆肉食,分階段放入鹵水裡。肘子和五花肉先放進去一刻鐘,然後放的豬臉,又過了一刻鐘放的豬耳朵和口條。鹵了一個半小時吧,又泡了半小時,把這些撈起來,放到一個提前洗幹淨并晾幹的大圓簸箕裡晾着。然後雞爪倒進鹵水裡,十分鐘後再倒入雞胗。
在開始鹵肉的同時,母親抽空又切了兩塊五花肉,像做滑肉一樣配調料,碼好澱粉。這次澱粉和做滑肉不一樣,滑肉是純紅苕澱粉,這次是面粉加紅苕澱粉,原來是用來炸酥肉!母親像一台不停歇的機器,這裡還沒有弄完,又馬上弄那裡,油炸酥肉和鹵肉同時進行着。
當我們洗完所有的碗筷,撲鼻香味已經聞見好久了。我們姐弟三人,興高采烈争先恐後的跑進廚房裡,看見炒菜鍋翻滾的熱油裡,金黃色的酥肉散發着誘人的香味,已經快出鍋了!等母親把炸好的酥肉撈起來放大瓷盆裡的時候,我們迫不及待的每人抓起一坨酥肉就跑,滾燙的酥肉,燙得我們左右手來回交換着拿!再燙的酥肉都擋不住吃貨的熱情!輕輕咬上一口,外皮的澱粉酥脆中帶着麻辣,并夾雜着肉香,被燙得發麻的舌頭和嘴唇,絲毫影響不了我們進食的速度。人類貪婪的欲望應該天生就有的,吃了好吃的一塊酥肉,還想吃下一塊。待想再去拿時,母親不讓拿了!因為第二天還有很多客人,我們不能控制自己貪吃的欲望,如果偷吃得不夠擺碗的了,影響酒席的效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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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看着我們那期盼的眼神,忍不住又給了我們一人一坨酥肉。
吃了酥肉,叫我們繼續幹活。用熬粥的大銻鍋燒一鍋開水,取下好幾塊臘肉和二十多節香腸,用開水燙洗幹淨。又把四隻臘豬蹄清洗出來,準備第二天和一隻老鴨子一隻老母雞一起炖藕湯裡。
母親炸完酥肉,又做蛋皮,做起了蛋包圓,弄了七個香碗,第二天用蒸籠清蒸。做了香碗,又用五花肉做了七碗夾夾扣。夾夾扣就是把精品五花焯水後煮得半生半熟,切成兩毫米一塊,兩塊之間皮哪裡不切斷,就和做茄合一樣。然後把蒸得七成熟的糯米,加上白糖,夾在兩塊五花肉之間。然後再用碗裝上半碗調好白糖的糯米,把扣肉擺碗裡面。每一碗上面擺十塊扣肉,第二天也要蒸籠清蒸。還用五花肉做一個紅糖肉,五花肉切成紅燒肉那種一公分乘一公分左右的肉丁,肥瘦一起,用油爆一下到金黃,然後裝起來備用,明第二天再加上紅糖,就做成糖肉了。
做完這些,父親殺雞鴨鵝,也殺好清洗好了。晚飯時間也到了,一家人湊合吃了點東西,又投入忙碌之中。母親就把雞鴨鵝,拿炒菜鍋裡燒開水焯水,再放進煮豬食的大鍋裡,鹵水在裡面還是熱的。繼續架上柴火,鹵了一個多小時,泡了一個小時,就把雞鴨鵝也鹵好了。
母親鹵雞鴨鵝的時候,父親接着再去殺一隻老母雞和一隻老鴨,第二天和臘豬腳一起炖藕。
一切準備妥當後,都晚上十一點多了,一家人都累了,趕緊洗好了睡覺。
想着昨天的忙碌,準備了那麼多東西,今天這麼多人幫忙的情況下,依然忙忙碌碌!父親又騎自行車鎮上買魚去了,昨天沒有買魚,因為昨天買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害怕把魚弄死了,過年必須要吃新鮮的魚。以前每年過年這段時間,水庫都在打魚,附近老百姓吃魚很方便,每家人都買了好幾條大魚養家裡過年吃。因為附近老百姓買魚,水庫要賣得便宜一點。今年剛開始水庫打了幾天魚,附近竟然沒有一個人買!水庫的魚拉到鎮上去賣,竟然也賣不掉!原來還是因為梁剛殺人事件,過去半年了,老百姓心裡感覺魚有可能吃過人肉,口碑相傳,謠言四起,農村就是謠言的溫床。一想到水庫的魚,過年吃,也不吉利,所以今年水庫的魚賣不掉,都是别人魚塘養的魚,也導緻魚塘的魚價格直接漲高了兩塊錢!
父親買魚回來的時候,自行車放一輛三輪摩托車上的。原來父親買了幾件啤酒,還有白酒,還有飲料,瓜子、糖果、香煙,一次性杯子等一堆東西,商家就主動送貨上門了,把父親和他自行車一起拉回來了。看來今年過年賣一頭肥豬的錢得用光啊!
幾位叔叔趕緊過來幫忙搬酒水,把白酒擺桌上。姐姐們就把瓜子糖每桌上擺一盤。哥哥們就來把煙分發下去。小朋友們玩鬧的也都停下來,吃瓜子糖去了。嬸嬸們過來把魚拿去殺好,準備煮魚!涼菜、鹵菜、蒸菜、炒菜、炖菜都基本準備妥當了,臘肉香腸也弄好了,姐姐們和嬸嬸們在客人中穿梭往來,把一張張桌子擺滿了,放不下的菜又疊别的兩盤菜之間的碗碟上。哥哥們把親戚們帶來的火炮,在院壩外路上,像蛇一樣歪歪扭扭的擺開,一柄火炮串上一柄火炮,首尾連接,擺了五六十米遠!以前我過生日不放火炮的,因為今天十歲,放火炮是為了大慶祝一下!
馬上中午十二點了,父親在堂屋擺上刀頭,兩碗菜、一碗酒,點三炷香,燒了點紙錢,請祖宗們先吃飯!
大哥叼着煙,他擡手看了看手表,十二點正了!大哥猛吸一口煙,蹲下左拿起火炮引線,右手用煙頭火星點燃了火炮引線!然後他扔下火炮引線,如彈簧般跳起來,轉身往院壩裡酒桌這裡跑來。
一陣陣噼裡啪啦的鞭炮聲響起,鞭炮爆炸産生一團團青煙,片刻,青煙變成霧蒙蒙的白煙,白煙擴散開來,原本清晰的一條路,被白色煙霧籠罩着,仿佛這一條路突然消失在煙霧中一樣。那路邊的柏樹,在煙霧中若隐若現,仿佛是天上的神兵仙将,來為我家過年增喜,來為我的十歲生日慶生!
客人們此時都站過來看這人間仙境,小孩子們耐着性子等鞭炮放完,然後迫不及待的跑到還沒有散完的煙霧中,尋找着地上的啞炮!
有的啞炮引線燃完了,沒有成功引爆這顆火炮。有的啞炮引線燃了一半,點燃還能繼續引爆!點這種隻有一半引線的火炮,危險系數特别高,稍微反應慢點,就會來不及跑開就爆炸了,曾經很多人這樣操作讓自己受傷!當然我是經常這樣幹的!有的啞炮引線是完整的,擺火炮過程中,從主引線上掉下來的。這種是小孩子們最喜歡的!還有一種是廢的,引線燃光了,火炮裡面藥也燃掉了的空炮,這種撿着随手就扔了!
大人們趕緊招呼自己的孩子們回來吃飯,桌子滿滿的豐盛無比的菜肴,也把孩子們饞蟲勾起來了,紛紛跑過來吃飯!一桌竟然做了二十六個菜!
在親戚們興高采烈大快朵頤的咀嚼聲中有一邊吃一邊擺龍門陣聲音,有小孩子邊吃邊打鬧的嬉笑聲!有狗子們在桌子底下咬斷骨頭的咔嚓聲!更大的聲音,是堂屋裡的一桌,是以歐陽達父子三人,和我父親兄弟四人,還有大哥,他們八個人行酒令的聲音!
這頓飯喝酒的他們竟然吃了三個多小時,酒不知道喝了多少!那幾桌親戚吃了一個多小時就散席了,嬸嬸們幫忙撿碗收拾剩菜和洗碗筷,菜竟然吃了不到三分之一,還剩三分之二,弄得太多了!晚上繼續吃,依然吃不完這麼多東西!哥哥們擦幹淨桌子後,打起了撲克牌!
他們圍着一張大圓桌,一人上一塊錢的底錢,放桌子中間。有一個當莊的洗牌,然後讓他左手的人切牌,切完牌後從他右手那個人開始發牌,莊自己發最後一張。然後發第二輪,一共發了三輪牌,每個人三張。原來他們是玩紮金花,就是俗稱的“抓雞”!玩一塊錢的底十塊錢封頂!我不喜歡打牌,也不知道他們怎麼弄的,就一邊玩去了!
這麼熱鬧的過年氣氛,是我記憶中最熱鬧的一個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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