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牧散兵原本辯不得誰人領軍,可東胡士兵出奇一緻的靠攏讓莊重之一眼便鎖定了迎頭幾人。兩陣交接,将領先迎,長劍彎刀的一聲碰響,莊重之腳踏起跳,一個前驅猛壓,鐵劍長揮便斬下其中一位将領的項上首級。
人頭落地,軍陣沖散。遊牧胡軍似乎是在交陣之前便已打算好四散逃去,莊重之這一劍斬下終歸再揮不出第二劍。
胡軍撤退的速度快得令人摸不着頭腦。
敵軍退去,莊重之收起腰上鐵劍,來不及反應秦兵中的一人是名女子,他隻聽見女子口中之名格外熟悉。
“顔懿……”
莊重之快速奔跑過來,在看清兩人面龐的那刻呆若木石。
看着顔懿的神情,聞曉那滿是淚花的眼睛慢慢轉來,看清是莊重之那一刻,她已然枯竭的内心突然又活泛過來。
“怎麼會——”莊重之屈身一探,然後停止了所有動作。
此時的聞曉已說不出任何話來,哀憐的神情随着接連不止的抽泣一松一緊。莊重之急速查看着顔懿身上的傷口,還好,傷痕雖多但終不緻命。
“莊将軍,如何?”莊重之似乎還未從震驚中清醒過來,身後便有一個聲音由遠而進。
莊重之站起身軀略微停頓,“此二人并非秦兵,而是我燕國派出城外的□□密兵。”莊重之似有餘悸地輕松一笑,眼睛裡閃過一絲僥幸而獲的寬慰。“這次還真是救對人了。”
“哦?是麼。”高夷将軍興緻索然地瞧一眼地上的兩個人,“燕國的□□密兵原來還有女人?”
莊重之懇言誠語:“秘密需要,有時面對一些特殊的任務,還非需女人不可,将軍勿要見笑。”
“也罷,中原的密兵最是難解。”高夷将軍走馬上鞍,“那今日,我便送将軍到此地吧,給你留下駿馬三匹,你們自行越城了。”
莊重之伸手拜别:“謝過将軍。”
“還有,别忘記替我向燕王轉述。”帶領士兵就此折回,高夷将領臨别一笑,揚起的下巴頗有幾分神氣。
“一定。”莊重之滿臉含笑,這次的出使交接多虧了這位異族将領。
“顔懿。”人群散盡後,莊重之回頭奔向顔懿,此刻他無意發現整個過程中顔懿的雙手竟一直緊抓着聞曉。莊重之移開視線地扶過顔懿,可沒等自己将他扶上馬背,卻被他一把抓住。
“你跟随高夷諸部遊弋長城之外,可曾見得秦軍的秘密營地?”顔懿的眼睛布滿血絲,急不可耐的神情清晰異常。
莊重之被他一問,晦澀的眼睛都不忍直視,低頭屏息後也隻好将實情吐露:“連日間高夷商隊已将長城之外仔細查遍,并未發現秦軍蹤迹。”
“并未……”顔懿那不滅不死的希望終于在此刻被狠狠地破滅了,雖不願信卻實難承受。“國之末世圖命安保,此人之常情心之常理,秦國謹嚴,本不該有此疏漏!”情至急處,顔懿一時難控,竟吐出半口殷血。
“顔懿!”莊重之二話不說便在顔懿後背猛點穴位,一陣疏緩後再将顔懿扶上馬背。遠在邊城之外,三個人不敢凝滞,匆匆上馬便奔向長城之關,在那裡,有他們熟悉的落日餘晖。
第三十七章愛斷情傷
今年的冬天,風雪很大,在進入深冬的第一個月裡,它便一如往常的如約而至,那時漫天覆地的鵝毛雪片,飄飄灑灑的散落在宮殿的每一片瓦礫上,沒一會兒整個大地便都銀裝素裹起來,連成白茫茫一片,顯得特别地莊重與肅穆。好像這世間所有的喧嚣,都在這片雪的甯靜中統統銷匿了。
“江軍,我們遼東的雪每年都能下整整一個月,然後整個冬天就全是白色的,可聽說在楚國南疆,冬日的雪天屈指可數,飄在空中的雪都細微的猶如冰晶一般,你說那會是怎樣一種景象啊。”如微伸出凍地通紅的小手,卻還樂此不疲地指指頂上天空。飄零的雪落在她的發間,落在她的眸上,零碎晶白的雪花襯托得她美麗極了。
“嗯……”江軍故作沉吟,“南楚庶民就會誇大自诩,因為沒見過更美的便誤以為自己所見的就是最好的。依我看,還是我們遼東的雪最好。”
“可人家還是想去那裡看看呢。”如微輕輕耍起嬌氣,溫婉中又飽含稚嫩的模樣讓江軍感到無比的甜蜜與幸福。
“好,待燕國王室退至高夷,我們便沿城南下,最後再載大船從北城進入蓬萊,到時便可越齊入楚進入南疆了。”
“嗯呢。”聽聞江軍的計劃周密得宜,如微早已油然歡喜滿心期待了。
江軍永遠忘不了,當時閃耀在如微眼中的,那滿是希望的憧憬。
而此刻,江軍同樣無法忘記,這來之不及卻又無法直視的雙眼。他不忍心再去看第二眼,哪怕這曾是他日思夜想的心中明眸,他也毅然決然地伸出手将這雙眼睛永遠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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