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全然是這樣,”齊子彥也在邊說邊整理思路,“如果我們無法避免與王氏的開戰,那麼起碼有兩點要把控住,才能以最小的代價獲勝。”
“第一點是時間,不能給王氏聯合其他氏族的時間,第二是名目,不能給其他氏族協助王氏的可能。如果我們試圖在暗處拔除王氏,就一定會給王氏和各大氏族使出手段的時間,這麼多年,我們都沒能從暗處的博弈上占到過便宜,可見他們的後備之力。”
“隻有讓事情正面爆發,才是對我們最有利的。”
“但是由我們挑起亂象,對局勢也沒什麼不同。王氏并非一擊即潰的對手,反而會給其他氏族聯手的借口。”
“所以挑起戰亂的不能是别人,隻能是王氏,”齊子彥笑着看向柳元青,“老師不是說過,謀劃之法,在于虛實麼。”
柳元青很快反應過來,忍不住笑出聲,“哈哈,你小子,還真是有些想法!”
在柳元培詢問的目光中,柳元青解釋道,“他的意思,應該是借助這些氏族軍中布置的信息,假作王氏、先一步引爆軍中的叛亂,讓天下人都知道王氏挑起内亂!打王氏一個措手不及,也讓氏族沒了在明面上幫助王氏的立場。”
柳元培眼睛發亮,十分興奮,“這還真是沒想到過的方向,若是能成,确實可以一舉兩得!”又轉而看着書桌上的證據皺眉,“但是單靠這些,恐怕隻能知道人員,還是不夠。”
“從王淮鈞和周興平身上試試看吧,”齊子彥明白柳元培的意思,這些記錄隻能讓他們大緻摸清氏族在軍中的人手,還不足以讓他們假冒王氏調動軍中的勢力,“但我認為,好歹是一個可行的方向。”
“無論是誰借着誰的名義挑起,隻要戰亂開始、就不會輕易結束,後面又要如何呢?”就算是能做成這一步,秦朗對後續的發展也還是充滿擔憂。
“軍中也并非氏族的天下,”阿九開口,“軍中派别繁雜,氏族派也不能一手遮天。況且氏族派安插和收買的、多是各層軍官,雖然軍中等級森嚴,但若是兵士們知道了王氏串通外族的大罪、再加上聖上名正言順的統領,那些軍官、也未必指使得動手下的兵。”
“挑起戰局之事,确實需要仔細謀劃,但這個計劃最大的好處,是我們有機會完全占據大義,”柳元培對軍隊調度有些想法,但還需要和皇上商議,就暫且不提,“王氏過去的罪責和如今的‘謀反’,隻要配合得好、就能讓天下人都站在大義的一邊。如此一來,氏族想站在王氏這邊、也要掂量掂量代價了。”
齊子彥說得沒錯,暗處的較量他們不一定占優,但聖上主持天下大義、在普通百姓眼裡就是理所當然的!
“如果此法可行、又能得聖上允許,我想參與此戰,”阿九這樣說道,“以兵卒的身份也無妨,這場仗,我想打完它。”
這是從薊州大戰延續下來的罪惡和争鬥,也是卷入了他和秦棘、以及無數兵士生死的戰鬥,無論多少、隻要他還活着,就應當為此盡力。
也是為了償還秦棘對他的恩情,貫徹秦棘之心願。
“好,待确認計劃可行,我會一并禀明聖上,”柳元培倒是樂得如此。忠于皇帝的将領并非沒有、但大多已經年邁,新一代中最有本事的,除了秦棘、就當屬慕青峰,自然要讓他派上用場。
“我們能想的也都想了,接下來,就看聖上如何了。”
皇帝當真沒想到,柳元培帶來的提案如此大膽、卻又如此有吸引力。
“元培,這不是你的路數吧,”皇帝帶着笑眯起眼,柳元培的行事一向穩健,柳元青更靈活些,但也沒有如此跳脫。
“不是,是元青的學生、齊子彥提出來的,不過我反複思量,這還真是最好的路數了。”
“是有點意思,”皇帝翹着嘴角,“而且我們和王氏鬥了這麼多年,互相了解得太多,我們的思路王氏都會有所準備,但像這樣的,我們想不到、王氏亦然。”
“這個方向可行,不過對手段配合要求很高,效果端看如何落實。”
“正是。臣以為、當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如何假冒王氏、向軍中人員傳令引發謀逆,這一步做不到、後面的也是空想。”方向固然是好的,能否達成,還要看這關鍵的一點能否突破。
“王氏應該不清楚蘭紅楓手上的證據,先不要動梁永方,刺激到王氏、他們會立刻變動軍中的安排。你和下面的幾人在朝堂上抓着其他事與王氏糾纏,異族在邊境的作亂要徹查、充州的糧食和棉花壟斷也不要放過。王氏既然知道我們在抓他的尾巴,看不見聲響反而更奇怪,就做出全力以對的姿态吧。”
皇帝思索和決斷得很快,這是幾十年處理政務的功夫。
“讓元青去接觸王氏那邊有意的兩個謀士,具體怎麼談讓他自己把握,隻要是和軍中調度安排有關的、都挖出來,這樣也好知道後面、怎麼從梁永方這裡下手。讓那群小輩做好自己各自的事。那個齊子彥,讓他考慮一下和齊甯侯府的關系,以後若是用他,還是要做處理的。”
“慕青峰早晚還要用,他不是也帶着一群你們篩出來的兵士?如果有能得用的,讓他注意培養。秦朗...就不要勉強他了。朕早知道秦棘對朕沒有愚忠、也不是什麼壞事,秦朗不過是貫徹主子之意,如今也沒必要回頭苛責。”
“戶部侍郎中的侄子殺平民一事,作為打開戶部的口子還不夠,明面上不必深究,讓崔誠下去查,這樣的事肯定不止一件,一起翻出來、效果更好。”皇帝站起身走到窗邊,外面已經是正濃的春意了,“不用過分限制百姓的議論,隻是要注意别讓人趁機生事,等到事情正面爆發、才是這些民怨民憤、最能派上用場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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