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彥怎的都不說話,可是不滿意酒水吃食?”齊子睿笑得十足像個溺愛弟弟的兄長。
“大哥這是哪裡話,母親壽宴的操辦處處完美,吃食自然也是,”齊子彥聲音溫和,卻隻挑起一點點的笑,見齊子睿還要繼續說下去的樣子,幹脆先開了口,“還不是大哥如此熱情,與在座的大人公子都相談甚歡,展盡侯府的地主之誼和待客之風,才能讓我在旁隻顧吃喝。”
齊子睿是在周圍賓客微變的臉色中才意識到齊子彥話中的嘲諷和對他不敬的指摘,被堵得臉色難看,但又找不出發作的理由。
齊子彥的話說得客氣自嘲,但重點卻在‘地主之誼’和‘待客之風’上,待客也就罷了,但如今侯府還是侯爺當家做主,世子資曆尚淺卻四處活躍結交,不止是不顯謙虛,更是有不敬父親之嫌。
這指摘說得不算隐晦,但輕飄飄的,打個哈哈也就過去了,可若是齊子睿執意再找齊子彥的麻煩,他隻要揪着這點不放,就會變成世子避無可避的錯處,能消掉他今日所有辛勞所建立的聲名,絕對是得不償失。
齊子睿鮮少有在齊子彥這裡吃癟的經曆,此時隻能咬着牙,在周圍擁趸給的台階中一笑而過,再不往齊子彥那邊看去。
這邊小小的交鋒引來了侯爺的一瞥,又快速挪開目光,繼續與廖大人的交談。
不得不說,齊甯侯态度的恰到好處,是世子當下還學不來的,一副沉穩幹練的形象,交談間不會讓人覺得寡言而怠慢孤高,也不會因為多話而顯得輕浮。學識淵博更是無可指摘,此時與工部之人談起工程和赈災,也是有理有據、頭頭是道。
齊子彥得了一時的清靜,還在想着阿九那邊的情況,突然發現下首的齊子宏正偷偷看他,見他看過來,逃似的挪開視線,但很快又再次看了過來。
對于這個沒怎麼相處過的庶弟,齊子彥倒是沒什麼惡感,“子宏,有什麼事嗎?”
“子彥哥哥好厲害!”齊子宏的聲音壓得很低,生怕别人聽到惹出是非,但眼睛亮亮的,充分體現出小孩的興奮之意。
齊子彥心裡失笑,面上隻是露出淺淺笑意,“子宏謬贊了,是大哥做得好榜樣。”
齊子宏憋不住翹起嘴角,又迅速壓下來,帶着擔憂補充道,“大哥很在意名聲,子彥哥哥你要小心些。”
齊子彥有些驚訝于庶弟的提醒,這孩子看上去挺聰明、又小小年紀就知道低調,他還以為會站在勢力更強的主母與世子一邊呢。
對這善意,齊子彥的微笑也更真實了些,“多謝子宏,你住在府上,要知道趨利避害、韬光養晦。”
齊子宏笑着點點頭,就不再看向這邊,低頭安靜地夾菜吃。
宴席之中并無波瀾,菜品已經被撤下,換上了水果酒飲,諸位賓客也都逐漸放松了些,下面的小官員和公子少爺們不時起身走動,互相結交。
齊子彥與在場之人沒有多少交集,主要是觀察世子和孟長甫,然而畢竟是公共場合,到現在也無所獲,就在他覺得今日應該也就如此的時候,孟長甫帶着兩個公子拿着酒杯朝這邊走了過來。
“齊公子,又見面了,”孟長甫的笑容和之前全無二緻,“上回還是在沁芳齋中,那時齊公子心情不佳,沒機會多聊兩句,今日應當是能聊盡興了。”
這話說得容不得齊子彥拒絕,畢竟他不能表示出侯夫人壽辰之日自己還心情不佳之意,不過倒也正好,他也想多試試孟長甫其人,隻是不知道他主動找上來,是不是也有此意。
“那是自然,孟公子出身充州,我還想多向孟公子打聽些充州的風土人情呢。”
兩人相視一笑,都能察覺出對方的不懷好意,也算是心照不宣了。
阿九端正地坐在席尾,不着痕迹地觀察着世子的貼身護衛和孟長甫的護衛統領。
京城貴族出門多是帶貼身護衛,因此貼身護衛的地位還要隐隐高于護衛統領,就像沈燦和阿九的關系。但同時,護衛統領本身就有掌控主子手下所有護衛之權責,人手和權利都是實打實的,有時又要比除了與主子更親近外、并無太多權柄的貼身護衛要重要。
世子的貼身護衛本就是侯府出身,此時俨然一副主人公的姿态招呼着各家統領,孟長甫的護衛統領挂着禮貌熱情的笑容,卻并不主動與他人閑聊。
坐在最上位的自然是工部侍郎的貼身護衛,此人已近中年,甚至身材都有些臃腫,油滑老道,看起來并不善武、而是幫主子處理各種事情的可能性更大,倒是不比旁邊三衙長官和世子的貼身護衛來得張揚。
飯菜不錯,阿九卻沒敢多吃,雖然開席前已經服下了主子給的解毒丹,但還是要以防飯菜裡動了手腳。撤掉飯菜後上了果子酒,一般來說一群大老爺們肯定是不愛這些的,但畢竟還在執勤中,喝通常的黃酒和清泉酒都不合适,隻能喝兩盅杏子酒解解饞意。
這杏子酒異常香甜,似乎還調入了蜂蜜,阿九不大喜歡,于是隻嘗嘗味就放在了旁邊,卻架不住有人上前要敬酒。
“這位是阿九護衛,對吧?看起來面生啊,”先是工部一位員外郎的張護衛拿着酒杯湊過來,他們這些粗人間就不似主子們面甜,而是把有心挑釁都寫在了臉上,“我乃是禮部岑員外家的,你是哪家少爺的護衛啊?”
阿九在這人朝自己過來時就回想過,他從未見過這位護衛,應當沒什麼前怨,那看來就和這禮部員外的主子有關,世子護衛的目光似乎也證實了這點。
“在下的主子是侯府二少爺齊子彥。”阿九規矩地回應。
“齊子彥少爺?”張護衛作回想的樣子,然後恍然大悟,“哦!就是那位京城有名的纨绔二世子吧!”
若是旁人聽到這話必定不滿,阿九卻根本不放在心裡,還是一臉淡然,“正是齊子彥少爺。”
這種不上檔次的挑釁,比起生氣,更應該關注來人的目的。這張護衛能被挑出來打頭陣,顯然也不是什麼聰明或者重要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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