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婆神龛上的香爐缽,是太婆家祖傳下來的東西,聽說是玉的,值點兒錢。一直擺在那用來供奉太婆,給太婆上香用,可有一天,香爐缽突然就不見。
“香爐缽被癞子偷了賣了。”
“他為啥要偷一個香爐缽賣?這也是我們家族的一個傳承。”
“打牌輸急眼了,賣了換錢。後來查出來是他偷的,他自知罪孽深重,自己上吊死了。”
聽得我唏噓不已。
“其實慶太婆這個儀式就應該一直延續下去,這也是咱們家族的一個特色,一個精神寄托,可以讓咱們家族更有凝聚力。”我說。
“是這個道理,可是現在的年輕人又不看重這個,後來湊錢越來越難,就慶不起來了。”我爸不無遺憾。
确實,年少的時候我們什麼也不懂,也就看了個熱鬧。年輕人之所以不看重這個,大抵也是因為不懂吧。而且越往後走,知道這些典故的老年人越少,家族裡這些非物質文化遺産,也許要不了多久,就消失了。
現在的人越來越浮躁,越來越隻看重利益,但我還是覺得有必要把這些個家族文化傳承下去,最好還是把慶太婆這個儀式恢複起來。
我爸也說是,我發現我們父女其實也有着相同的價值觀,可惜我和我爸從來沒好好交流過。從小到大,我對我爸的感情都很複雜,我也不願意好好和他交流。
清明節過後,許平退休了。
有人說退休了會失落,我覺得應該是有權的人退休了會失落,因為不再有了受追捧的感覺。老百姓退休了可快樂了,許平不是去釣魚就是去騎單車,玩得不知道時間都去哪了。
我爸對我說:“陪我去新新那看看吧。”
這可太難得了。
自打我媽走後,我爸越來越不願意離開生他養他的那塊土地了。可能是因為新新是他唯一的孫子,他也想去看看他家的住地方大門到底朝哪個方向吧。
不管什麼原因,我爸主動提出要去省城看新新,總得陪他去。按理,我爸去他孫子家,應該找我哥陪同。但我哥忙,我爸不舍得耽誤他的工。正好許平退休了,那咱也不好意思推辭。
但是新新卻愁死了,不想讓爺爺去。
當然不是因為新新不孝順爺爺,是因為新新家養了兩隻貓。最初養的是一隻。娶了老婆後,老婆說一隻貓太孤單了,
又養了一隻。
現在好多的年輕人,貓啊狗的都是當娃養的,甚至比起我們小時候當人還金貴呢。我們時候穿雙解放鞋,都開心得要死,人家一雙狗鞋比一雙人鞋貴多了。
我爸那個年代的人,再窮,人比動物要高貴得多,畜生怎麼可以和人比呢?比如,狗就是用來看家護院的;貓就是用抓老鼠的。它們替人類做了事,可以賞一點兒殘羹冷炙,但想要和人平起平坐,那它還得修煉,起碼要修煉成精。
新新家住的高層電梯房,家裡又沒有老鼠,養了兩隻貓,爺爺肯定是會嫌棄的。這就算了,關鍵是貓過得太好了,說不好聽,那個生活質量比爺爺還高。罐頭、零食、玩具、貓砂……
對了,還要給貓鏟屎,還要給貓洗澡,這哪是一個農村老人能接受的。這純粹是沒事找事,撿了個祖宗來伺候呢,我爸看到了肯定會罵。
聽說我爸要去新新家,我嫂子可高興了。當然不是因為孝順我爸了,嫂子可讨厭我爸了。
公正來說,也不能都怪我嫂子,我爸這個臭脾氣,确實也招人煩。
新新沒結婚的時候,我爸不僅罵我哥,還罵新新。嫂子說我爸一點也不心疼兒子和孫子。我覺得我爸挺疼孫子的,我媽都花不到我爸幾個子兒,孫子可以花得到我爸的錢。隻不過是我爸疼孫子的方式有點讓人不舒服。
和農村大多數的兒媳婦一樣,嫂子也是這樣子的。我爸媽為他們付出的,選擇性忽略;我爸媽做得不好的,就拿出來無限放大。
我實在聽不過去,曾反問嫂子:“那他疼誰呢?難道他心疼老婆了?可我認為他欺負了我媽五十多年,半個多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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