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走之前,就是不想吃飯。我爸看他不吃飯了,才把他接回我們家的。這回我媽沒說什麼,我知道她不是願意伺候爺爺,而是害怕爺爺萬一挂在老屋,她擔不起責。
按我們老家的風俗,老人在外邊咽氣,靈柩是不能進中堂的,怕對子孫不好。三叔家已經送我奶奶了,所以爺爺的喪事是該在我家辦的。
如果爺爺挂在老屋,他的喪事咋辦?
老屋就三間破房子,别的不說,連個靈棚子都沒地兒搭。我們家名聲那麼好,爺爺的喪事那麼寒酸,我爸這個長子的面子又如何挂得住?
可是如果在我們家辦喪事,爺爺的靈柩不進中堂,那就意味着我爺爺入不了祖先的牌位,我爸又如何對得起爺爺的亡靈?又如何對那麼大一個家族交待?
如果我爸讓爺爺的靈柩進了中堂,那萬一對子孫不利呢?更何況我們家的舊房子早拆了,新房子是我哥修的。我嫂子又特别迷信,讓不讓爺爺的靈柩放入中堂,她也會很為難的。
我媽又不傻,啥後果她門兒清。
爺爺來我們家三天後離世了。
這三天,除了喝水,他沒有吃過一口飯。問他哪裡不舒服,他說沒有,就是沒力氣。所以,爺爺才能走得十分平靜。
爺爺這一走,也算是最大的功德圓滿了。
他是在我家咽氣的,他沒有讓任何人為難。而且,爺爺高壽,兒孫滿堂,算是喜喪。更何況我們家名聲在外,爺爺是按我們農村最高規格舉辦的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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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葬禮,大家都應該是滿意的了吧。
可是我心裡特别難過,因為爺爺的晚年生活質量真的不行。
爺爺搬回老屋後,我有去看過他。生活倒是也能自理,可是他廚藝不行,眼神也不好,菜根本就沒有洗幹淨,炒菜的鍋都結了很厚的油垢,他還喊我吃飯呢。那個飯菜,真的讓人挺難以下咽的。
爺爺就吃了五年那樣的飯菜。
感謝上蒼,沒讓爺爺受到病痛的折磨。
都說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可在爺爺這個事情上,我對我媽還是充滿了怨恨的,這也是我對她最不滿的地方。
我知道站在她的角度上,她也沒錯。爺爺以前對她也沒有多好、我爸對外公外婆也沒有多盡孝、三嬸他們也沒有比她做得更多、姑姑們也沒有多孝順……這些理由我都管不着,我就知道我對爺爺奶奶是有感情的呀。爺爺在我們家,也僅僅是吃了碗飯而已,如果需要人伺候,我在家我是願意伺候的呀。
可是我媽就是不願意爺爺在我們家多待。
反正,那天我把爺爺送回老屋後,回家我沒有和我媽再提那個事,我隻是心裡有怨念。我知道她心裡也有太多怨恨,我說越多,她隻會反感越多。
外公外婆離世的時候,我年齡尚小,不懂得生命之重;可爺爺奶奶老了之後,我已是成年人了。
不是我要道德綁架,我覺得我媽可以不孝順爺爺奶奶,但她為啥就不能成全我對爺爺奶奶的感情呢?血緣親情真的是很難割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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