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裡比以往來得溫暖。那是來自其他人的身體的溫度。肖騰忙轉過頭,借着微淡的曙光,他看見依偎于身邊的青年沉睡的臉。&ldo;……&rdo;鎮定如肖騰也蓦然吃了一驚,一時間裡動彈不得。足足過了有一分鐘,他才回過神來,他伸出手指,謹慎地,碰觸了一下青年的臉頰。是實體。并非虛幻。他看着青年的臉,依舊猶如尚在夢中。青年感覺到了什麼似的,微微動了動眼皮,眯眼看看他,嘟哝道:&ldo;早啊……&rdo;肖騰在那熟悉的聲音裡,找到一點實感,終于開口,問他:&ldo;你怎麼進來的?!&rdo;&ldo;太久沒見,想你了啊。&rdo;青年的聲音迷迷糊糊的,有一種半夢半醒的誠實。肖騰又問:&ldo;你怎麼回來了?&rdo;青年還是睡眼朦胧:&ldo;我辦完事,就來找你嘛。&rdo;肖騰依舊有些不自在,不真實。他還有許許多多的疑問,但一時間裡不知從何問起。他像是從冰封地獄,又回到了人間似的。等等,這也許,還是在做夢呢?不行,他連在夢裡都不能失态啊。他又叫了一聲:&ldo;容六。&rdo;困得睜不開眼的青年這回動了動,取暖一般抱住他的胳膊。那是非常真實的體溫,青年的手心有點涼,但胸口是熱的。肖騰隻能深吸一口氣,再呼一口氣,如此反複數次,方能平複。并不是夢。他睜着眼,看着沉睡于身側的青年,窗簾裡透進來的淡淡晨光灑在青年眉眼之上,他感覺依舊恍如隔世。容六這一覺睡到了快中午,才揉着眼睛,呵欠連天地醒來。睜眼對上肖騰的臉,容六十分坦蕩地打招呼:&ldo;早啊……&rdo;肖騰面無表情:&ldo;已經中午了。&rdo;容六笑嘻嘻的:&ldo;是嘛……&rdo;抓一抓頭發,容六又道:&ldo;哎,親愛的,你今天沒去上班嗎?&rdo;肖騰皺起眉:&ldo;你一直抓着我的胳膊,我怎麼去?&rdo;&ldo;……我還以為你會像以往一樣把我踢下床呢。&rdo;&ldo;下次我會的。&rdo;容六忙陪笑道:&ldo;當然最好還是不要啦,地上那麼冷呢……&rdo;兩人對視了數秒,他發現容六清瘦了一些,那種不太健康的白皙也更明顯了,然而眼睛還是烏黑明亮,在那雪白的臉上,有種驚心動魄的美。不待他開口,容六先說:&ldo;親愛的,你好像瘦了。&rdo;肖騰猝不及防的,一時有些尴尬。他這兩天并沒有刮胡子,難得的散漫,不修邊幅。他沒想過再和容六見面,自己會是這樣一副之前從未被人見到過的,邋遢的模樣。他本以為容六再也不會出現了。容六望了他一會兒,突然說:&ldo;你不問我去了哪裡嗎?&rdo;&ldo;我知道,你回去了。&rdo;&ldo;那,不問問為什麼嗎?&rdo;&ldo;……&rdo;他想知道,隻是開不了口。于是肖騰說:&ldo;那跟我有什麼關系。&rdo;容六笑了,年輕的臉上有層掩不住的倦色:&ldo;我爸病了。&rdo;&ldo;不能對外說,&rdo;容六笑道,&ldo;你知道的,不然會造成恐慌。&rdo;容六的父親老來得子,到這時候年歲已高,但依舊是容家的頂梁柱,主心骨,他如果出什麼事,必然有場不小的動蕩,四方窺伺着的勢力們都會蠢蠢欲動。倘若真的權力更叠,那免不了一番腥風血雨。容六輕描淡寫,但他能想象的出這段時間風平浪靜之下的激流暗湧。肖騰想問是什麼病,到了什麼程度,是否嚴重,但又怕時機敏感,這樣探究會犯忌諱。而在他躊躇的時間裡,容六已經接下去道:&ldo;我想,我可能再呆一陣子,就要回去了。總在外面晃着,我也太不孝。&rdo;肖騰心中有許多冷冷熱熱的言語,到頭來隻能化為一個短短的&ldo;嗯。&rdo;容六看着他,又笑道:&ldo;親愛的,你真是,從來都不關心别人啊。&rdo;&ldo;……&rdo;他原本就是鐵石心腸,無情無義的人,因而肖騰并不打算反駁。尤其他記得容六的一走了之,不予理睬。肖騰去洗漱了一下,仔細刮去了胡子。洗淨泡沫的時候,他對着鏡子看了看,那臉上的神情也不知是喜是怒是哀是恨,百般紛雜,毫不淡定,以至于自己都覺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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