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叫,可又不敢叫,痛呼硬生生憋入喉中,最後化作一句低不可聞的悶哼,還未待他緩過來,馬車偏又朝另一側一倒,他本就在勉強維持着如今這個扭曲的坐姿,那車廂慣性一帶,他直接朝封栾撲去,好歹這狗皇帝還有些良心,伸手扶了他一把,半攙着令他坐穩,蹙眉問:“你怎麼……”
雲陽的身體實在不耐痛,葉陽臉色慘白,滿額細汗,眼角略有微紅,連着呼吸都有些微促,帶着囫囵吞進喉中的吃痛悶哼,隻能極小聲地斷續與封栾說:“我……臣沒事……”
沈少珩正在外低聲呵斥駕車的官軍,又到車窗紗簾側邊低聲問詢:“皇上,您沒事吧?”
封栾:“……”
他想答沒事,可看葉陽又不像是沒事的樣子,正在遲疑,沈少珩縱馬在側的身影卻猛地一頓,像是一下拉住了缰繩,落到了馬車後頭去,句末尾音飄在風中,帶些顫抖,似還有些驚恐。
“臣有罪,臣不該打攪皇上。”沈少珩驚魂未定,“臣這就令随行禁衛後撤五丈跟随!”
葉陽:“……”
封栾:“……”
葉陽看着這馬車隐約可見外側近旁物事的紗簾,再回過頭,看了看自己如今半躺在封栾懷中的姿勢。
……等等,這有些不對。
沈少珩是誤會了什麼吧?!
他聽着車外的馬蹄聲漸漸超後遠去,硬生生僵着脊背,一動也不敢動,更不敢去看封栾,生怕這場意外會令封栾對他為數不多的好感再大幅降低。
可過了半晌,封栾也隻是略清了清嗓子,扶着他的胳膊,令他坐正了,方與他說:“朕方才所言,你不必放到心上。”
葉陽小心翼翼擡眼看他,見他神色較方才不悅時的冷淡已好了許多,甚至已算得上是輕聲細語句句溫柔,他勉強定了些心神,卻仍是戰戰兢兢地,扯着嘴角對封栾笑了笑,道:“是,臣知道了。”
話雖如此……這狗皇帝剛才說了什麼來着?
“你不必這麼怕朕。”封栾眉鋒再蹙,道,“朕不是妖魔鬼怪。”
葉陽不住跟着點頭。
他已坐正了身子,微微低垂眉目,擺着一副乖巧聽話的樣子,卻又從濃密眼睫之下偷偷地略擡些眼去偷看封栾,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再配上他微微泛紅的眼角,蒼白憔悴的面容,略顯淩亂的發絲……
封栾又咳嗽一聲,覺得自己方才的話果然……說得有些說得太重了。
他心有内疚,卻又不知還能如何道歉,他多看葉陽一眼,心中的内疚之意便裹着一股難以言明的情緒緩緩蔓延,他甚至想,這位雲侍君的一舉一動率直得如此不做掩飾,而他在宮中這麼多年,竟好似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封栾語調再緩,輕聲問葉陽:“明硯是不是送了你一張戲票?”
葉陽點頭。
他覺得狗皇帝的眼神有些可怕,不由自主便往馬車另一側再縮了縮,滿幅乖順聽話的模樣,生怕自己再惹了封栾不悅。
封栾問他:“你可有興趣?”
葉陽:“……”
他很想搖頭,可他擡起頭,看到封栾頭上大大的一個數字「7」,便含淚咬牙,認真點頭。
“有興趣。”葉陽幹巴巴說,“我最喜歡看戲啦。”
他這輩子看戲的次數屈指可數,大多還是為了陪老人家才看的,也不知道那三元班唱的是哪種腔調什麼戲,他能不能聽懂。
他隻知道,若非迫于這狗皇帝好感,他才不會閑着去聽什麼戲。
封栾沒有看出他的勉強,聽他如此說,似乎還頗為挺開心,而這馬車也終于進了宮,待到了地方,馬車停下,封栾率先下了車辇,回身伸手要去攙扶葉陽,葉陽卻仍坐在那椅子上,面容勉強。
這讓他怎麼下車啊!!
坐的時間太久,又出了汗,衣服好似已黏在了傷口上,他稍稍一擡屁股,便覺得疼痛難忍,好容易顫顫巍巍站起身,看着這馬車距離地面的高度,一時隻覺心如死灰。
平常他看電視劇,美人下車,邊上人怎麼都得拿個小凳子為他墊個腳,可如今封栾輕輕松松就下去了,康甯似乎壓根不曾想到這茬,葉陽隻能從車内探出半個身子,對封栾勉強笑了笑,道:“皇上,太高了。”
他記着封栾極低的好感,一舉一動都有些惶恐,生怕那好感度再往下降,而他本意也隻是希望封栾能令人幫他取一個落腳凳過來,萬沒想到封栾聽他所言,幹脆再往前一步,伸手攬了他的腰,直接将他摟了下來。
葉陽僵住了。
不必。
皇上!大可不必啊!
他緊張看着周遭禁衛宮人,所有人均是面無表情看着前方,隻當作一切不察,葉陽的臉卻紅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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