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護士站,陳林猛灌幾口水壓壓驚。
看看時間,紮完這針他也下班了。
林護士長進來看他這樣笑笑說:“我們這裡都是小場面,以後你去樓上ICU就知道什麼是大場面了。哦,對,還有隔壁急診。給你的這個安排蠻有意思的,先來我們輸液室然後去急診室。就像從茂密的森林一下子進了火山群,随時随地都會爆發。如果急診之後再進ICU或手術室,媽耶,你可以召喚神龍了。”
看到對方略微誇張的表情,陳林問:“有那麼可怕麼?”
雖然他已經做好了随時戰鬥的準備,但在輸液室裡的這一個月,幾乎每天都會從隔壁急診傳來救護車鳴笛聲,每次都會讓他幻想自己輪轉過去之後會是什麼樣。
有時讓他熱血沸騰,有時又讓他充滿恐懼。
今天是陳林在她科室的最後一天,也就多說兩句:“反正你從我們這裡出去以後,就要體驗真正的人間疾苦了。也要盡早想好選什麼科室,多為以後做打算。做好心理準備吧,少年。”
雖然她很欣賞這個年輕人,但也沒指望陳林會屈就到她們輸液室來,這樣的人肯定是搶手貨。既然搶不過别的科室,趁現在下班時間多提點人家幾句也好。
既然護士長都提點他了,那陳林就大着膽子多問幾句:“林老師,您建議什麼科室比較好?”
林護士掰手指盤算:“咱們醫院科室肯定是婦科、産科、兒科比較好,但是一般男生都會選急診、ICU、手術室。最忙的肯定是急診,手術室最細緻,ICU最熬人,看看你自己喜歡什麼了。不過我一直很奇怪,你為什麼會選擇我們醫院?一般男生都去省第一醫院了。”
陳林不好意思撓撓頭:“我就是本地人啊,省院競争太大,人家都要本科的,我大專學曆不一定進得去。再說咱們省不是散裝省份麼?13個城市間誰都不服誰,聽說之前派醫療隊去外省支援,人家都是一省派一隊,我們省直接派了13支隊伍,江湖人稱十三太保。所以一聽說這家醫院打算和其他兄弟城市的醫院拼一拼在擴招,我就來試試看,沒想到這裡缺男護士還真給我通過了!但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家就在本地,家裡就我和我媽兩個人,她把我養大不容易,不想離她太遠。我媽是做月嫂的,從小受她影響比較大,天天和我念叨女人生孩子、養孩子有多不容易,所以自然而然對婦幼醫院比較有好感。”
“哦,受媽媽的影響啊,那你這個男孩子倒是挺好的,還知道女人生孩子不容易,有多少男人知道這些。不過你可千萬别在醫院幫你媽拉生意,要是讓人知道了是要受處分的。”林護士長很好心地提醒他,現在管得嚴,如果護士拉私活被人知道肯定要處罰。
看人家還好心提醒他,他就知道這位老師還挺好的,不然他人都出科室了,誰操心外人的事呢?
陳林謝謝她:“您放心,我媽做這行已經十幾年了,她有穩定的客戶群,也不需要我幫她拉生意。不過明天去急診我心裡真的沒什麼底,總是怕忙中出錯。”
林老師對他的工作表現還挺滿意的:“其實你關鍵時刻挺鎮定的,剛剛不就做得挺好的麼,現在我們科室的小姑娘都叫你陳一針。你主要就是經驗少所以缺乏信心,多磨練磨練就好了。急診那裡能學的東西很多,你要多用心學。”
陳林現在隻想把手頭的事情先做好:“好的林老師,我知道了,謝謝您這段時間這麼照顧我。”
林護士長:“不用謝我,你是個好苗子,自己要多努力啊。”
下班回家
“兒子回來啦?”
陳林看到老媽在家還很驚訝:“媽,你今天這麼早,不用去客戶那裡住家?”
陳媽看到兒子進門趕快進廚房把飯菜端出來:“對,我這個月的活比較輕松,不用住家,晚上在人家家裡做好飯就可以回來了。就是收入少了點,一萬出頭。”
聽到老媽的工資,兒子無奈搖搖頭:“我嚴重懷疑你在我面前凡爾賽,你這一個月掙的比你的好大兒我多多了,我現在實習期才三千出頭,你說我一個小護士要什麼時候才能有你這個收入哦?”
陳媽遞給他碗筷,兩個人難得坐在一起吃飯,以前是她當月嫂經常不回家,以後兒子在醫院三班倒時間更不固定了。
陳媽:“等你轉正就好了吧?我之前聽說很多護士實習不僅沒工資,還要倒貼給醫院錢?”
陳林吃着飯點點頭說:“也不算是倒貼給醫院錢,我一些同學去的醫院實習期就不僅沒有工資,反而要付實習費,但是也不多,隻不過要食宿自理,單單食宿就不少錢了。你說學校的學費交着,還要給醫院實習費,再加上吃飯住宿半年就要倒貼不少錢,确實壓力很大。所以我有現在這個工作已經很知足了,好像有很多臨床醫學生實習的時候也沒工資呢。”
陳媽“唉,說到底學醫的不容易,最難的書讀着,最累的活幹着,差不多的錢拿着。你要是女孩子啊,我肯定不讓你學什麼護理當護士,這行太辛苦。直接跟我當月嫂,做個一兩年口碑做好了,分分鐘一兩萬。但是你是個男生,就必須進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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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兒日常反抗:“親媽呀,你怎麼還性别歧視了呢?為什麼男孩子必須進醫院?還讓我學護理?人家家裡都讓兒子學工科當個理工男什麼的。”
陳林這是明知故問,這個問題他們娘倆早就讨論過好多次,但老人就是這樣,總愛重複說自己的想法或者往事,重複多少次都嫌不夠。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和媽媽已經好幾個月沒一起吃飯了。
平時陳媽當月嫂住在客戶家裡,一個月也不回家一趟。
今天好不容易湊一起,就聊她擅長的話題。
媽媽再次重複她說了很多次的話:“醫院福利待遇好啊,雖然工作累了一點,但是人生大事能解決掉醫療問題那就了不得了哦。多少人家平時看着挺有錢的,結果大病一場一下回到解放前了。進了醫療系統就不一樣了,你們護士醫保報銷百分之九十以上,家屬都跟着沾光,想要看病住院打個招呼不要太輕松,不用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求人。”
這都是她們家以前的親身經曆。
“唉,你爸生病的時候你還在上小學印象少,當年我們為了籌集手術費借遍了所有的親朋好友,還要看人家臉色,這也就算了,到處找名醫求人家看病,可最後還是救不回來。自從你爸死了之後,我算是看明白了,平時說得再天花亂墜都沒有用,關鍵時刻還是要靠自己。你成績要是好一點就當醫生,既然考不到醫生那就算當護士也要給我進醫院。最起碼等以後我沒了,不用擔心你看病求醫上吃虧。”
果然又是這句話,每次到這句話就可以結束了。
“媽,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醫保已經很普及了,無非就是報多報少的問題。而且日子過得好好的,别說這種晦氣的話啊,你身體健康,長命百歲。”陳林說完給媽媽夾了個大雞腿放在她碗裡。
看着孩子,當媽的還是很欣慰:“好在你這個兒子還算孝順,能陪在我身邊。不像林陽,跑到上海這麼多年都不回來,他爸一年也見不到他一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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