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衛平這會兒醒了,知道怎麼回事了,暗自罵着:“狗日的油皮,一定給我加了那藥!”認識自己發渾,粗手重腳,折整老女子成那樣。于是搓搓手,腆着臉走近,床沿前跪下,掀被子來查看傷勢,被老女子一巴掌推開。柳衛平嬉笑了爬起來,近些去,趁着一個不防鑽進了被窩,攬住老女子。老女子扭不過,被柳衛平扳過,低聲下氣哄着,軟語好話連連,觸動傷心委屈,老女子的眼淚斷了線珍珠一般,抽噎不止。柳衛平摟着愛撫摩挲,使盡手段,揉的老女子漸貼緊他。一張傷痕的青紫臉猶挂淚迹,紅泡眼皮,嘴唇腫翹,繃帶沾血,柳衛平瞧着也怪心疼,拿衣袖替老女子擦了擦,握着她的手,像小時牽着,從手機套裡摸出一張卡,遞給老女子,囑咐說:“小心拿着,密碼是我生日,自個兒去取些,省着點花。”
拿着卡,老女子擦着淚水,喜如蜜,這回他主動給了。爬起來要給柳衛平下水餃,家裡靜悄悄,柳衛平想起來問:“油皮牡丹呢?”老女子說:“不知道,回來都沒看見。”柳衛平朝她擺擺手,又躺下,大白眼珠子瞪着天花闆發呆。老女子披衣穿鞋,将一隻小手提箱不經意地往床下踢了去,扯平床單将其遮掩住,這才出去。
堂前經過,可卡見了她低低□□,起身轉來轉去。冰箱裡的水餃沒剩幾個,水在慢慢燒。老女子牽了狗,帶了下樓。這是一個冷森的夜晚,看似又要下雨,空蕩蕩路上,似乎有點緊張,靜谧的能聽着呼吸。活寶店門關着,卷簾門黑洞洞。她松下口氣,一顆心落回肚子裡,然而很快又忿忿了,“說是要帶我走,多大的決心?摁一摁車喇叭,就叫我準備。幸虧慎重,拎了小手提箱要跟他這一沒頭沒腦沖動走了,風餐露宿,但混成了野狗,怕也是再難回頭。人有什麼情義真愛,現實多世俗,這年頭,靠得住誰?”老女子想到這,又張望了一回,怅怅地牽了狗上樓。
水開了,好去廚房下水餃,一進廚房,見滿屋狼藉,——垃圾不扔,案闆上半半拉拉的剩菜飯,水池摞堆沒洗的碗筷。老女子這心情驟然又低落起來,怎按捺不住的惡壞,後來一人坐堂屋沙發上,環顧偌大房子,沉甸甸地由衷悲哀。
醫藥報銷
活寶睡至天亮,醒來床上眯着眼。他的模樣像了他母親,而他母親天生硬嗆,不帶柔情。
他的頭有點昏,可是休眠不好,昨夜裡竟做些稀奇古怪的夢。“真是,何苦強求呢。”活寶感歎想了:“既努力争過,得與不得,無什麼遺憾。”他從前遭過災苦,落下殘疾,心境是與常人不一樣。
活寶躺着,張了張嘴,他想了母親,母親很是操勞,塊頭粗壯,話少,每見着,糙手撫弄活寶的頭。活寶爬了起來,他決定午後去那兒說說話。
開門出來,鐵匠瞧着,捧杯熱茶踱步過來。天灰沉沉,枯葉落檐下,踩上沙沙作響。兩人閑話,天南地北正說稀奇,聽的門開,老女子從樓上下來,棗紅絨軟邊圓禮帽,長毛衣,花邊裙,她個高,灰色高領衫襯了臉蒼白。
老女子背着黑包,踏着樓梯下來,迎頭看着活寶。倒是這活寶很不自在,面容勉強,兩眼不安的動着。待他再看,老女子已經搖曳走了。
老女子往東,她是要進城。昨下午觑着科室裡無人,她才進去。主治醫生耳門上夾支煙,等她說明緣由,倒也和氣,看着說:“傷口雖不嚴重,也須挂三天藥水。現在拆了線,傷口沒愈合,重又裂開,殺菌消炎不及時,可不是兒戲,一經感染,該怎麼是好?”醫生擡眼打量她,老女子臊得,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不住地眨巴眼。
一想到醫藥費,她傾刻嫉憤起來,“打傷不報銷!還要冠冕堂皇,抹臉無情地,說不報就不報銷。打傷不是病嗎?醫保都要報些什麼?怎麼?政府跟老百姓也鑽空子斤斤計較!收錢時沒見着告知這些,要賠付了,條款規定立馬蹦出來,就有不賠的理由了。——什麼民生福利,會體察民情嗎?不過是他說了算!”她竟然想的如此透徹,總為心疼了錢,氣昂昂耷拉着腮幫子。路上遇着熟人,很快,沖人家莞爾笑了一笑。
取錢
路邊的站牌下,老女子站那兒,手揣毛衣口袋内。在清早,公交車來的要勤些,黃昏有半小時見不着一輛。說是站牌,那也是種簡易的站牌,小鐵皮标着倆字,依傍一棵光秃赤條的樹,蕭條的豎着。老女子正張望了等車,有車喇叭連連叫,扭頭一看,活寶駕着他的車在向她招呼。
這女人遲疑片刻,煞有介事的,因為受了傷,步履開始踉跄,身子也孱弱。她艱難地上了車。活寶問:“上街?”老女子沒出聲,後排坐下,她看去有許是受了涼,吸着寒氣,一吸一頓的,好似在抽噎,幾分的哀憐,有如滿腹的委屈傷心。那情景,狀是有會兒沒見着母親的幾個月嬰孩,找着那刻,手腳亂舞,隻喜得嘴中一個勁發出各種咿呀哇啦,熱切的召喚,望得到百般呵護疼愛。骨子裡,老女子也是這樣,見着活寶,也渴望得到百般呵護疼愛,也隻差手舞足蹈了。
那個時候,活寶正慢慢開着車送老女子去醫院的途中,表妹來了電話。活寶将車停靠路邊,跟表妹兩說着:“你在哪?我在你店鋪門口。……是的是的,找你!還不是電腦整瞎了,快回來,我都帶來了。……等急了要用,閑話少說好吧,大師傅。你快點!我還捧着呢,回來幫我看看。”表妹在催,該是旁邊有人,邊跟那人搭了話,又跟活寶通着電話,有器具刀闆在響。活寶笑,“出來有事,一時回不去,鋪門沒鎖,你自己拉開門放屋裡。晚上回後,我保證第一時間幫你修。”表妹結巴支吾,還在說……活寶發現老女子從車上下來了,挂了電話看着,見老女子走過來,跟他說:“你不用送我了,我慢慢走去。”活寶說:“有一大截子路呢,我送你吧。”“逛逛也好活動活動筋骨。”老女子低着頭要走,活寶愛憐地說:“來,我陪你。”說時下車攔在前,莫名的笑了笑。老女子慌了,直擺手,“忙你的去,我沒事,給你電話。”她徑自走了,喃喃說:“有什麼好笑,學的陰陽怪氣瘆得慌。”活寶啟動車,去了。
走了有段路,老女子才回頭來看,人群車流裡已不見了活寶。老女子放慢腳布,又摸了摸口袋裡的卡,凹凸的字眼,鋒利冰淩的輪廓邊角。她手心都是汗,攥緊了,尋銀行去。
卡上顯示為三十五萬,老女子一陣心跳,蒙了。工作人員招呼她幾聲。簽單時,她的手有點抖,她取了三萬。
誰來陪伴
取了錢,老女子直去醫院,昨天給她辦理出院手續的那主治醫生仍在科室,他還在當班。老女子找到他,開了藥,交過費用,單據拿到護士站,挂上藥。老女子拎着藥水瓶避開人多的地方,坐到拐角處。她獨個坐在那兒,有一搭無一搭地玩弄着手機。醫院無線網上了鎖,她又沒有流量,到後了,玩的是索然無趣。
她合起手機,漫無目的張望,那些陌生面孔,人人也與她無關。掃視周遭每茫然坐着的,匆匆擦過,簇擠一起密密私語等等所有的那些人兒,全都焦慮煩心,消殆疲憊,心系着家裡病人,哪還得閑心來搭理她。角落裡,她落單的坐着。可她卻滿心歡喜,一種無法言說的,想個人來分享的喜悅心情,要用怎個純粹簡樸的言詞來描述表達呢。從銀行出來,她整個人輕飄飄,喜歡的癫狂,據此凝彙成股子氣,昂昂然蒸騰起來,充脹她的胸膛,就像鼓滿風的小船,奮發着,她也要飛了起來。她惬意的靠着,不放心的,又悄悄摸摸包裡的一沓子錢,真真切切,許是從沒有過這般踏實與滿足,可憐見的,這微不足道的一點錢,也足以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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