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唔”了一聲,也沒接話,但腳下的步子大了幾分,幾步便跨進了門。他身形高壯,原本就狹小的空間因他的存在又狹小了幾分。
“喏,這兒鑰匙,拿好。”雖然也認識了幾個月了,大劉還是不怎麼敢直視男人的眼睛,盡管知道這是一個挺好相處的同事,也不怕他的長相,但偶爾瞟過他的那隻眼睛,總還是有些不适應。
沒再繼續想,他整理了下桌上的信件,交代了幾句,便和男人交接完班,蹬上自己的自行車,往彩票店走去。
男人姓龍,大名龍毅。
周圍認識他的人私下都叫他獨眼龍。
原因很直觀——他隻有一隻眼睛可以看見。
這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自己的身體殘缺,不關他人什麼事。然而,因為治療不及時的緣故,他的左眼幾乎不見黑色瞳仁,整個眼球被白翳覆蓋着,當雙眼幽幽的看着你時,一黑一白,讓人心驚肉跳,實在有些吓人。
福禍相依,盡管謀生艱難,但這幅模樣還是讓龍毅在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裡找到了一份得以溫飽的工作。保安需要有些身手,最好還能夠鎮得住場的人,他這一眼看去就很壯碩兇狠的身材長相讓他得到了一個本地物業公司的雇傭。
與龍毅一同應聘的人大多托些關系靠些本事調去了新建好的樓盤,然而龍毅一向不善言辭,也沒講究,被分派到公司早年承接的一座小區裡。那裡因為當年合約簽的物管費極低,許多人都不樂意去。
龍毅卻是沒那麼挑,加之聽安排他去的小管理說,公司恰好在那小區有一套物管房,賣也賣不出去,可以提供給自願去那裡的員工免費住宿,他便更願意了。因為這對于龍毅來說,倒是節約了一大筆開支。
說是物管房,其實隻是個總共不到四十平米的小套間,單獨伫立在小區大門旁,狹窄又突兀。
一個衛生間,一個廚房,三個用隔闆隔開的卧室,裡面各配備了一張鋼架床和一個儲物櫃,多餘的沒有,緊湊得可以。
不過龍毅本不是挑剔的人,自己拾掇拾掇,買來棉絮和被子,購置了一些必需品,自己的小窩也算是有了。
他們這小區的保安三班倒,輪休。其中一個保安是本地人,住家裡,另一個是剛娶了媳婦的大劉,婚後他貸款在不遠的小區買了新房,整個物管房倒是便宜了龍毅一個人。剩餘的兩間房沒人住就暫時成了倉庫,堆放着一些物管用品和雜物。
淺水小區位于蓉市的二環邊,建成八九年了,與周圍日益增多的電梯公寓相比,這個小區建成有些年頭,都是七層高的小高層,居民上上下下隻能爬樓梯。居住都大多是隔壁小學的的退休教師,也有為方便出行而租房的上班族。
小區雖然不大,但綠化很好,老人們平日裡沒事也都喜歡下樓散散步,或者坐在小涼亭裡,唠唠嗑,曬曬太陽,鄰裡間十分和睦。
*
“诶,張女士啊,您包裹到了。啊不在家啊,那我給您放門衛那了……”
“您好,王先生,對對對,您的包裹到了,現在在家嗎我給您送上來……”
龍毅裹着軍大衣湊合了一夜,早上大清早又不停地給開車上班的住戶開關栅欄,到了快九點終于閑下來了,坐在椅子上腦袋放空,就聽見一個清朗又精神十足的聲音從面前傳來。
擡眼一看,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兩條腿支撐在電瓶車兩側,正一邊翻找着貨筐裡的包裹,一邊打着電話,手忙腳亂中,一些包裹掉在了地上。
龍毅見狀,便起身出去幫把手。
“謝啦哥們兒。”見男人默默地把撿起的包裹都放回貨筐裡,還替他扶着車後面的大兜,又打完一通電話的秦天咧開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沖龍毅道了聲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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