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馥就是這麼個角色。一說起五蘊茶社,謝馥就想起回來時候的見聞:&ldo;說來,還有一事,馥兒要跟祖父通禀一聲。&rdo;&ldo;什麼事?&rdo;高拱不是很在意,把手擱在了扶手上,看向謝馥。謝馥輕輕把茶盞放在了一邊,有輕微的響聲。&ldo;今日從五蘊茶社回來的時候,有人把馥兒的轎子錯認成了您的轎子,竟然攔轎喊冤。是個老伯,被劉一刀懷疑偷了東西。馥兒看着這老伯不似什麼奸猾之人,所以用了您給的令牌,派小南護送老伯去公堂,看看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回頭若有結果,小南當來禀報于您。&rdo;&ldo;這是好事。&rdo;高拱聽見這件事,并沒有介意。隻是謝馥說的這個人,引起了高拱的興趣:&ldo;你說的劉一刀,可是那個京城名捕?&rdo;&ldo;您也知道?&rdo;謝馥微微訝異,&ldo;馥兒也聽說此人頗為能耐,小南早年混迹市井之中多年,方才在我耳邊對此人稱道不已。這人果真有幾分本事?&rdo;&ldo;是個有本事的人。&rdo;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高拱眼底流露出幾分欣賞來,&ldo;早年查案是一把好手,朝中同僚不少都跟我提過。可惜了,是個吏胥。要拔起來用,實在太難。&rdo;&ldo;原來如此。&rdo;謝馥明白了幾分。&ldo;不過外祖父也不必惋惜。依馥兒看,此人的脾性剛直,做捕頭查案正好,若換了軟綿綿的官場,未必能使上幾分勁兒也不一定呢?&rdo;&ldo;這倒也是。&rdo;高拱心知謝馥在自己身邊耳濡目染多年,識人自有自己的一套,這樣說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于是微笑着點了點頭。旁邊的謝宗明聽了謝馥的話,卻把眉頭狠狠擰起來。沒等高拱把話題轉移開,謝宗明就開了口。&ldo;馥兒,這朝廷之中,市井之中的事,你一個小女孩兒插什麼嘴?你外祖父自有自己見地。&rdo;這話裡,隐隐帶了幾分責斥的味道。謝馥聞言微怔,轉過頭去看謝宗明,果然看見他臉上帶了幾分不滿。謝宗明是個文人,又是個官場中人,察言觀色乃是必修的功課。一般來說,上頭的長官說什麼,下面人聽着就是了。更何況,高拱還是謝馥的長輩。謝馥一介女兒家,擅自插手市井之中的事也就罷了,還對高拱說東道西,未免有些太過越界。女兒家,合該像蓉姐兒一樣,乖乖待在閨房裡,讀讀女戒,學學女則。在外抛頭露面,像什麼樣子?方才這祖孫兩人說話,還把他晾在一旁,未免讓謝宗明心裡不大高興,逮着了機會,幹脆訓謝馥兩句,也好叫她規矩一些,别在高拱面前張牙舞爪。在謝宗明想來,高拱應當很贊成自己的說法。他擺出一副嚴父的神态來,擡起頭來,一瞅高拱,心裡卻咯噔了一下。高拱的面色,非但沒有放晴,反而陰沉了下來。&ldo;那劉一刀,我一直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反倒是馥兒今日曾親眼見過。正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馥兒說話自有她的道理。退一萬步講,你也說了馥兒年紀小,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rdo;&ldo;……&rdo;謝宗明萬萬沒想到高拱竟然轉過頭來指責自己,一時之間都沒想到好說辭。好半天,他才開口:&ldo;嶽丈大人言之有理,是小婿糊塗了,是小婿糊塗了。&rdo;旁邊的謝蓉聽得膽戰心驚,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高拱沒給謝宗明好臉色。他轉頭一看謝馥,隻見平日裡乖巧懂事讨人喜歡的外孫女,這會兒低垂着頭,也看不到臉上是什麼表情。高拱隻以為謝馥心裡委屈,于是對謝宗明越發不耐煩起來。&ldo;一路從紹興過來,也算是勞累奔波。高府後頭的熹微别院已經打掃出來,高福,你先帶姑爺去吧。&rdo;&ldo;是。&rdo;高福走了出來,朝着還坐在圈椅上的謝宗明一擺手,&ldo;姑爺這邊請。&rdo;謝宗明這才反應過來,連忙站起來,對着高拱惶恐地拱手:&ldo;多謝嶽丈美意,小婿告退。&rdo;謝蓉也連忙起來福身,跟在謝宗明的身後,退了出去。一步,兩步,三步。眼見着就要退出花廳了,謝蓉悄悄擡起眼來,最後瞥了謝馥一眼。那昔年的黃毛丫頭,就端莊地坐在圈椅上,穩穩地,動也不動一下,仿佛不知道他們已經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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