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張叔夜不慌不忙,把前番說與張伯奮的言語,複謂天子。一片赤誠,天子聽了,尚遲疑不決。那李邦彥思道:“張叔夜有此心思,便是令他前去征剿,也無甚鬥志。若是讨賊不利,天子追究,少不得我的罪過;若是不去攻打,與我又無弊處。”翻來想去,豁然開朗,即改口道:“張郡王言之有理,臣聞馬陵賊寇雖是兇惡,卻不比其他,内中女賊衆多,細細想來,敢是有甚隐情?倘若天兵到處,必有死傷,豈不是焚琴煮鶴?若得招安,陛下通材達識,當徹查其中冤情,好教天下百姓深知我皇聖明,待沐天恩。”張叔夜曉得他話中深意,暗暗歎息不止。
道君天子吃李邦彥把這話兒拿定了心思,不由得大喜,遂道:“二卿所言都在理,寡人本欲操兵戈以息叛亂,然若能不勞兵傷财就除去一方叛逆,卻也是美事。且依幾位愛卿之言,招安馬陵泊,而後再議。”又問道:“有那位愛卿願去馬陵泊招安?”隻看百官中走出一人,道:“臣願往。”天子看去,乃是龍圖閣直學士張鳴珂。天子欣喜,就差其為使,赍擎丹诏禦酒,前去招安馬陵泊大小人數。是日朝散,張鳴珂領了诏敕,回家收拾。雲天彪、陳希真兩個都道可惜,本要去張鳴珂府中再議招安内裡的事,卻看張叔夜陪伴着,隻得作罷。
次日,張鳴珂拴束馬匹,打擔了禦酒、段匹表裡之物,清點人數,上馬出城。衆官相送出南薰門,投淮陽軍進發。迤逦來到淮陽軍,彼時淮陽軍治所已設為下邳縣,此前那個張知縣仍任知縣,新設一個知軍太守薄三千,接着張鳴珂等,請到府中,設筵相待,動問招安一節,張鳴珂都說了備細。薄太守教張知縣使人去馬陵泊報知。陳明遠等聞知了,都有言說。吳玮璠道:“張叔夜、宿元景實是個好官,隻是可惜未能償他願。”路新宇道:“我兄長大仇未報,倒來招安我們!”沈冉道:“那個要去與那些權臣佞官為伍!”呂坤鍵道:“先教他吃我一箭!”婁小雨道:“衆頭領且安下心來,聽聞來者是那十八散仙之一的張鳴珂,又是張叔夜的親侄,便是此人壞了梁山招安大事。我們也不要去安排接诏,隻接他上山來罷了,且聽聽那诏書上如何說。”莊浩道:“兄長有何分曉?”陳明遠道:“你們先不要分說,隻待天使上山再議。”正要教各自散去,有小喽啰來報,青石山宋達前來探望。原來宋達自複反,知朝廷必然不肯放過,故而聯合馬陵泊,互為倚仗。衆頭領都是上界星宿,更兼義氣深重,無有所慮。今日恰好前來,商議錢糧分配之事,正趕上朝廷遣天使前來招安。陳明遠将招安一節明說了,宋達冷笑道:“且看這夥人有何言語。”也是天教張鳴珂撞見這個對頭。
隻說翌日,張鳴珂騎馬,引着一二百人,攜着丹诏禦酒,直到水邊,也不見路上有人來接。馬陵泊早有三隻戰船在彼,監船的正是葉子偉、方海錦、鄭乾三人。葉子偉道:“請張學士下船,一船裝載馬匹,一船載随從。學士并诏書禦酒獨為一船。”張鳴珂思慮道:“去歲那個劫法場的賊,如今也在馬陵泊入夥;前番範天悲随軍征讨,至今生死不知。如若雲陽驿一事敗露,不是好耍。”心裡老大不樂,又轉念道:“你看我身為天使,如何反怕了?也罷,不可失了朝廷顔面。”張口道:“你那馬陵泊好不曉事,皇帝诏敕到來,為何不見人來接?”鄭乾大笑道:“你那皇帝再大大不過俺家哥哥,又不曾求着俺們去接,倒來怪俺!”張鳴珂皺眉道:“賊言賊語,無可救也。”鄭乾置若不聞,隻顧唱歌。那邊方海錦道:“休與俺們多說,船隻都在此,上與不上且由你。”張鳴珂心中有氣卻不能出,隻得下船。
趕到金沙灘,上了岸,也不見陳明遠等來接,亦不見甚麼香花燈燭,更無禮樂。少頃便有秋海棠夏夢迪到來,道:“學士至此,接待不及,還請見諒。”張鳴珂道:“你們這些草寇,如此态度,便是招安了也早晚着罪!”夏夢迪背後轉出猛先鋒王宇琪,罵道:“那個稀罕你那鳥地方,還比不得俺們山寨快活!”就領着往三關而去,直帶到忠義堂前,方才見着陳明遠。陳明遠笑道:“貴人至此,本應親往山下迎接,怎奈寨中事務繁瑣,招待不周,還望學士勿怪。且請進堂内開讀诏書。”張鳴珂不采,早氣壞了翻身蟒段大猛,以手指道:“你這鳥人,俺家哥哥與你說話,怎敢不回應!”便要揪住打,被陳明遠攔住喝退。張鳴珂隻先陪笑進了忠義堂。堂上正面放着禦酒、段匹、诏匣,張鳴珂立在左邊,謝德偉、臧好立在右邊,陳明遠、莊浩、婁小雨、何熙立在诏匣前。陳明遠叫點衆頭領,一百八人,俱都在内。張鳴珂怎見得那衆英雄好漢,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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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嶽巍峨,鎮山柱橫攔千丈坑;八方迎客,義巨子坐鎮開門紅。有八虎,是為噬惡虎、塌天虎、坐地虎、出山虎、卧街虎、攔路虎、斑斓虎,同避水獅攜豹彪熊狼、犼犀狐兔逡巡。現五龍,道是九霄龍、擎天龍、鑽地龍、降天龍、攪海龍,伴冰鳳凰引蛇蟒蛟鹫、燕鶴蜻蝶飛動。斥候機敏,飛将勇豪,巾帼赤眼公牛懼。諸葛仲達談兵機,膳祖易牙獻八珍。美有西施,惡有判官,伯樂相馬,華佗施醫。沖得波,洪澤郎疾步中投雕落罟;踏得浪,操舵手狂水裡威鬼見愁。開路神與兇太歲并力,山夜叉共醉金剛齊行。鬼怪冥冥,閻羅命無常緝拿奸邪;神佛悠悠,彌勒點羅刹重歸大法。殺氣彌漫,雄威健臂鐵槍将;戰心不死,由基存孝病刑天。刀锏轟雷鐵郎君,雪風烈火猛先鋒。孟嘗統稱有巢,孔孟教化後生;玉匠開剔玲珑,張良撥轉算盤。逍遙子揮毫神筆,鬼發女穿引神針。乃至群芳鬥豔,绛珠仙植那蓮楊竹蘭梅,并含香海棠。南生飄靈芝,北有九疑仙,中間還見一點鬥雪紅。情似股肱,義同骨肉,直教泊内遍傳百變音,山寨獨耀歲破星。
張鳴珂暗暗驚道:“類此般威勢,與梁山何異?難保不為朝廷大患。我既輕入虎穴,須小心為上。且慢,方才叫點名諱,似有個吳玮璠的,如何與太尉之子同名?莫非……”見衆頭領皆都坐着,不站亦不跪,笑道:“衆好漢且聽本官一言,自古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乃是不變的天理,聖人有雲……”說猶未了,吃陳明遠擡手打斷,問道:“學士直恁地聒噪,小人請問招安後,許我這些弟兄甚麼官職?”張鳴珂思道:“聞說陳明遠早有招安之意,那夥梁山舊友豈肯甘心?若是招安魁首黨羽,教他百八人都分散了,離心離德,可絕國家之患。”于是笑道:“自然是大官,隻是不知諸位頭領都允招安否?”衆人不語。姚雨汐先道:“我等皆是新降之人,無半點功勞,上山入夥者還須要個投名狀哩,當真許我們大官麼?”張鳴珂見雨汐模樣,問道:“頭領可是小張良姚雨汐?”答曰:“然也。”鳴珂複道:“先生大才,本官也嘗聞你往日冤屈,若受了招安,位為上卿,比之水窪軍師,正是天上地下也。”又斜視婁小雨與何熙道:“小小山寨,能納幾條真龍?切莫把祖上名聲點污了。待受了招安,爾等百八猛将,去征讨青石山,如湯潑雪,不是功勞?”半晌無人答話,卻看于嬌幾個,忍俊不禁,笑出聲來。莊浩示意,謝德偉于诏書匣内取出诏書,度與臧好。臧好展開诏書,高聲讀道:
“制曰:向聞人初生之際,皆由善道,故人之本心,豈有二端?是故教化萬民之道,亦隻一理。為善者當為良民,作惡者豈非逆黨?累聞馬陵泊陳明遠、莊浩等嘯聚山林,忍昧良善,朝廷豈無披堅執銳之師,定國安邦之将?然朕承上帝之德,憫兵禍之苦,不欲大軍血刃于窮鄉,心念良将戮衆于僻壤。故遣龍圖閣直學士張鳴珂頒降诏書,免爾等當磔之罪愆,準爾等詣京謝恩,許從者各歸鄉間。過往之惡行,累積之錢糧器械,宜付有司審詢交割。嗚呼!豈有刁頑奸猾之盜,而甚于田虎、王慶者?豈有搶掠倉廪之賊,而更甚方臘、宋江者?然天威到處,旬月奏凱。今開國郡王嵇仲二十萬天兵,已備待發,所部軍将,皆應上界。爾等當毋犯雷霆,去邪歸正,而沾雨露也。
宣和四年季冬十二月日诏示。”
臧好卻才讀罷,陳明遠以下皆有怒色,都有殺人之意。張鳴珂見勢不妙,急道:“朝廷亦要體面,诏書上的文字與下官無幹,衆頭領都是江湖豪傑,豈是不分是非之人?”隻聽徐韬起身道:“朝廷來我們山寨招安,言詞竟敢托大!”邢耀道:“又以張叔夜那厮來吓我們,真當我馬陵泊敵不過他們?”衆頭領都怒,本要殺張鳴珂,吃他把話語先逼住了,發作不得。陳明遠卻道:“衆兄弟且勿煩躁!”衆人不解,隻得忍住性氣。
隻看陳明遠走上前,從臧好手裡接過诏書。張鳴珂見狀,一臉得意。衆頭領皆叫道:“哥哥不可!”陳明遠忽地将诏書撕碎,擲于地上。張鳴珂大驚,忙道:“賊人怎敢撕毀诏書!”陳明遠冷笑道:“你那道君皇帝不知我這裡的好漢,若是招安言詞放些甜言美語倒罷了,偏來惹我兄弟們的性子。你這厮聽着,我山寨一百單八員頭領,上應星曜,下合民心,更受玉皇意旨,專要誅滅你這夥雷将散仙。如今你到這裡,方才聽說吳玮璠的名姓,還望全身回去麼?”鳴珂心驚膽裂,駁道:“果成背君之臣,合該萬死!你這渠魁,縱使兩軍交戰,尚不斬來使,于理不得殺我!”陳明遠笑道:“若是别的官員來就罷了,偏偏教我們逢着你這厮。且問你,可記得雲陽驿侯蒙、監軍範天悲否?”張鳴珂情知敗露,卻要動手,早有王凱、石糧誠二将上前,就地按倒拿住。張鳴珂不住的叫罵:“一般的反國賊寇,天朝豈容你等招安?隻恨鳴珂今日手無寸鐵,未能拼死殺賊!我雖将死,胞叔嵇仲定統兵前來剿清水泊,那時你等亦将枭首懸于京師門樓上示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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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節,隻見忠義堂外走進一人,将顆鹽封過的首級擲在張鳴珂面前。張鳴珂看去,認得是範天悲的腦袋,不禁瞠目結舌。那人叫道:“二位兄弟且放上一放,我青石山自與梁山報仇。”陳明遠見是宋達,分付王凱、石糧誠松了手,衆頭領把兩個圍在垓心。宋達冷笑道:“便與你軍器,又待怎樣?”丢過把樸刀,自取了軍器。張鳴珂自思左右都是個死,索性拿起刀來,與宋達放對。不想兩個交手,鬥無一二合,高下立判。鳴珂汗如雨下,咬緊牙關,瞥着圈外陳明遠,就要暗算。宋達眼明,大喝一聲:“奸賊!”攔面一刀,結果了性命,一顆血淋淋的人頭亂滾,一道靈魂徑奔陰曹去見侯蒙、範天悲了,正是:
空遺遠慮驅虎豹,枉送身家對影凋。
泉下難甯埋骨怨,絕梁莫若使征遼。
陳明遠見張鳴珂已死,叫将那顆首級與撕碎的诏書一起付與堂外等候随從,饒他們性命回東京去了。姚雨汐道:“兄長卻教衆兄弟誤以要受招安。”陳明遠道:“為兄自知,眼下決非招安良機,于嬌、戴暢等賢妹毀了趙頭兒的園子,兼殺得魏輔梁、徐和人等,如何肯與我們幹休,放我們就此招安?”何熙道:“如今又害了一個張鳴珂,那張叔夜縱是一等一的聖人,也必要來報仇了,我們當做好防備。”婁小雨道:“沖盈先生所言甚是,速令沈濤往東京去探聽朝廷動靜,我們再行商議。”當時沈濤領命,作起神行法往東京而去。正是:
十萬勇健人馬,無福一朝全休。
直使:
山邊猛虎捉走獸,泊前飛龍戲遊魚。
不知朝廷将有怎樣動靜,且聽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一員散仙:張鳴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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