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議是沒有,但她對細節很好奇,“枭使打算如何引天帝上鈎呢?”
寒離道:“以定魂針為鈎,以玄師為餌……”
可他話還未說完,伏城便打斷了他,“天帝是怎樣的人,枭使難道不知道麼?他心裡隻有天道,隻要能夠一統乾坤,任何私人情感都得靠邊站。你拿玄師作為誘餌,究竟是出于什麼目的?是為麒麟族着想,還是為洩私憤,公然針對玄師?”
寒離說天地良心,“鳳族已近凋亡,識時務者為俊傑,寒某是一心投靠麒皇的。要是可以,我倒情願我為誘餌,可惜天帝不會上鈎啊。天帝對玄師的感情,我等局外人雖無從得知,但試試又無妨。如果天帝來了,給我等一個占盡先機的機會,若不來,玄師也不會損失什麼,何樂而不為?”
長情知道他們打什麼算盤,望向麒皇的雙眼,隐隐還帶着一絲希望,“主上要我怎麼充當誘餌?”
麒皇不語,是寒離代為回答,“隻要放出消息,說主上擒住了玄師,不日便将處死。如果天帝心裡有玄師,自然願意為玄師涉險。”
要騙得天帝上當,當然不隻一個憑空的消息就夠的,必須做得像模像樣。擒要真擒,殺也要真殺。天帝來了,兩個一同解決;天帝不來,解決玄師取出混沌珠,也不錯。
伏城看出了端倪,不再反對,因為深知反對也沒有用。言辭過激會招來麒皇的猜忌,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一句話便能将他打入叛徒的行列。他牽起領上罩紗,蓋住了下半張臉,沉默着,把自己化成了一張椅子,一根抱柱。不引人注目,在她需要時,才有機會挺身而出。
長情歎息:“既然這麼信得過我,那試試也無妨。但我怕主上會失望,我與天帝的糾葛,并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深。”
深與不深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陷阱不空着,坑底始終有人。
麒皇從座上走了下來,“一旦計劃開始實行,玄師難免要受些委屈。”
長情點了點頭,“為了主上和族人,屬下受點委屈不算什麼。屬下原本想央求主上為我破除真身的禁咒,現在看來不是時候。萬一天帝當真來了,窺出其中玄機,那就要穿幫了。”
麒皇本來便在計較,如果她再提解咒一事該怎麼敷衍,現在她自己放棄了,也好。
一場各懷心思的密謀,竟然以融洽的方式議定,實在匪夷所思。從大殿出來,伏城便一直沉默着,長情卻很有交談的欲望,“司中一點都不好奇?”
伏城不語,搖了搖頭。
她背着手,望向遠處層疊的山巒,“你猜天帝會不會來?”
這次他倒開口了,說會,“座上打算黃雀在後?”
直道上的燈火映在她眼眸,她笑了笑,“我要保全的是麒麟族,僅此而已。”
她說完,裙裾翩翩走遠了。
山間濃霧漸起,他在神殿大門外侍立,空氣裡冰涼的觸感像無數雙手,從四面八方探過來。天很冷,他的腦子也是木木的,但他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如果有人對你起了殺心,你要做的當然是反擊。信仰破滅,反而可以為自己而活。
他在揣測,換做以前的長情,會怎麼選擇?也許真的會按照麒皇的部署,就算赴死也心甘情願。還好,她不是原來的她了,在别人打算以她作為祭品時,懂得保護自己。
歲月的巨輪向前推進,終于誰都不無辜,這世上根本容不下純白的靈魂。他忽然如釋重負,這樣也好,誰該俯首為臣,誰又該問鼎天道,不過看各人的造化罷了。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将道義放在首位的人,現在才明白,他對麒麟族所有的忠誠都建立在她身上。即便她入了魔,神識被混沌珠控制,他也依舊會追随她,以他的執拗來護她周全。
***
天壘大雪紛紛,每一片雪花都帶着刀鋒般尖厲的棱角,剮蹭過裸露的皮肉,泛起一串寒痛。
天是青灰的,離得很遠很遠,雲太多太厚,凝結成重重的屏障,從天頂鋪散向四野。一隻落了單的大雁,拍打着翅膀從頭頂飛過,留下一串悲凄的鳴叫。長情擡頭看,雪粒又細又密,撞得人睜不開眼。她重又低下頭,腳下是深紅色的火焰,撲簌簌的火舌吞吐,泛出無邊陰寒。
沒有熱量的火,落入其中會讓你每一寸皮膚都撕裂、綻放。你會像一朵人形的蓮花,凍得瘋狂搖擺,流幹身上每一滴血。這火有個好聽的名字,叫紅蓮業火。它和地火不一樣,當初青鳥一族将涅槃失敗的元鳳送到地火幽陰溫養,地火對鳳凰來說可以積蓄力量。這業火恰恰相反,它吸走你身上的溫度,讓你越來越冷,它等着将你凍成冰,然後敲碎你、咀嚼你、吞噬你。
麒皇和寒離為了徹底降服她,也算煞費苦心。長情瞥了眼身上的鎖鍊,無奈地苦笑。她這段時間真是和捆綁結下不解之緣了,在碧雲天被綁着也就算了,回到族人身邊,也還是逃不過這樣的命運。其實反抗很容易,但她得沉住氣,她和麒皇都在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的目的一樣,麒皇想要她和天帝的命,她想送麒皇和天帝去見閻王。
他會來吧?消息應該散播出去了。這個陷阱設得不高級,擺明了在等他自投羅網。但背後隐藏的禍心也昭然若揭,麒皇确實想拿回混沌珠,等他不來,真的會殺了她。
時間吊得一久,她又有些焦躁起來,懷疑自己是否能讓天帝铤而走險。仔細回想這幾日,他對她可能是真心的,但這份真心值不值得以命來換,還有待商榷。
若不來呢?那就各憑本事吧。
運轉體内靈力,計算一下腳底離業火的距離,大約隻有三尺左右,在他們斬斷鐵鍊時,這三尺空間夠不夠她反殺。調轉視線看,麒皇也有些不耐煩了,風雷護腕下的雙手慢慢握起來,目光落在桅木末端綁縛的鍊結上。各自都在考慮失算後的退路,天帝不上當,戲也得唱下去,反正都到了這份上。
長情調動起神力,正欲掙脫,忽然一道流光落在凸起的山岩上。周圍風雪的走勢開始發生轉變,光暈回轉的地方,連一片雪沫子都不敢擅闖。
第63章
來了,似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能為一個女人做到如此程度,沒想到這位天帝還是個情種。麒皇笑起來,他望向那個銀衣銀冠的人,俗世污穢,與這高潔的人不相容。萬年前的劊子手,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天帝,若不是親身經曆了那場浩劫,誰能把眼前人和冷酷嗜血的戰神聯系起來。歲月磨滅了印迹,沖淡了血污,一身命債的人戴上僞善的面具粉墨登場,四海八荒為他所有,他成了最大的赢家。這世道,哪裡有什麼正義可言!
狂風飒飒,夾裹着雪片橫掃,在狹長的山岩上形成了一道分界線。麒皇站在風雪的這邊,抱着胸道:“麒麟族處置内務,竟引得天帝陛下親自駕臨,實在令人惶恐得很。陛下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天帝并未應他,垂眼看了看長情腳下業火,啟唇道:“放了她。”
首神的神谕真是铿锵有力,不過這時發号施令顯然不合時宜。麒皇同寒離交換了下眼色,四周埋伏的族人也紛紛站了出來,将這上古刑場圍得鐵桶一般。若論人數,單槍匹馬的天帝倍顯弱勢。但若論實力,他們這些人加起來,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所幸手上捏住了他的命脈,命運真是個奇妙的東西,沒想到自己身邊的人,有朝一日能成為敵人的死穴。麒皇凄然望了懸在火上的人一眼,如果她沒有吞下混沌珠,現在應該和自己是一心的吧!
不得不承認,這位天帝氣勢驚人,他一現身,自發令人相形見绌。在場的每一張臉上都隐約帶着忐忑,忌憚于他的身份,也忌憚于他的神力。有些人就是這樣,什麼都不必做,單隻是站在那裡,就險峻如山,無法攀越。不過他還是太年輕了,三大盤古種是鴻蒙初辟時就存在于世間的,相較于他來說,可能算是爺爺輩兒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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