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他将四不相托付給玉清天尊,便墜身化崖了。萬年已過,這些混沌巨獸從來沒有覺醒的迹象,本君聽聞是有人撥動了四相琴,才使麒麟崖裂,天同得以逃脫。”
天帝要保全一人,總有他的辦法,說話留三分,便可四兩撥千斤,“本君困于淵底五百年,這五百年全數用來悔過,并未過多關心陸上的事。倒是前幾日無支祁逃出淮水一事,我尚且有所耳聞。據說九黎越過北海,欲入生州作亂,庚辰已将無支祁斬殺于黃河,如此淮水入海的問題便解決了。至于昆侖的變故,難道帝君全然沒有聽說麼?據聞庚辰座下螣蛇是始麒麟舊部,無量量劫後蟄伏于兇犁之丘伺機而動。這次趁無支祁逃脫趕往瀛洲,借機祭出四相琴,因此天同才不知所蹤了。”
貞煌大帝聽得腦仁都疼,“螣蛇?憑他一己之力如何能撥動四相琴?那琴不是麒麟族玄師以四不相鬃鬣制成的嗎?如此說來覺醒的恐怕不單是天同,還有他的大祭司吧。”
天帝不說話了,含笑望向大帝,半晌才道:“若帝君今日下淵潭,是來向我尋求應對之策的,何不請四禦在場,一同商議呢?”
貞煌大帝察覺了一絲不尋常,擺手道:“天君出山後,此事本君便不再過問了。本君隻是有些不安,天界一統六道後,那些上古妖獸皆已臣服,如今看來,隻怕要重蹈龍漢初劫的覆轍。”
“斬草不除根,本就會有此隐患。白帝宅心仁厚,戰罷便休憩天兵,并未乘勝追擊,才導緻了今日的變故。如今天樞傾斜,地動不斷,恐怕難免一場傷筋動骨。四族并起,可令其自相殘殺,若輪番起事,便可逐個擊破。”天帝目光專注,嗓音單寒,“手有利器,自然心生殺機。帝君不覺得,這是徹底肅清乾坤的好機會麼?”
他一字一句娓娓道來,那種冷靜和缜密,是常人難以企及的。貞煌大帝也将他和自己的兒子擺在一起作比較,結果是大局當前,安瀾未必能做得比他更好。不可否認,有的人天生就是領導者,在平衡天下的風口浪尖上,行事果斷、心狠手辣,這些都不是惡劣的字眼。性格創造出迥異的命途,安瀾得天獨厚但懶于世俗,而少蒼,則能夠頂天立地,拔劍生死,這才是真正的強者。
大帝緩緩長出一口氣,“烽煙已起,沒有道理再偷安了。九重天盡在天君之手,天君可全權施為,隻要不打到我等持天來就行。”
天帝終于露出笑容,“除非我碧雲天失守,少蒼消失于天地間,否則絕不會驚動等持天分毫,請帝君放心。”
貞煌大帝颔首,看向窗外,“本君該回去了……”佯佯踱向殿門前,走了幾步又頓下回望他,“當初祖龍、元鳳、始麒麟混戰,其中不乏挑唆之人。萬年之後始麒麟覺醒,不知還記不記得曾向天道發下的宏願……人總是會變的嘛。天君小心麒麟玄師吧,那個亦正亦邪的人物如果當真回來了,不知變成了什麼樣。倘或擒住,萬要斬殺,以絕後患。”
大帝化作流光直上九霄,殿裡的人獨自站立了很久,方緩步走上玉石路,在天街上停留了會兒,轉身往寝宮去了。
第23章
廊檐下的長情憋着一口氣,此時才痛快呼出來。見人都去遠了,跳下椽子,跌跌撞撞跑回了住處。
剛才聽見的對話信息量太大,讓她覺得難以消化。腦子雖還迷迷糊糊,但記憶破了個口子,仿佛可以從那個位置一直深挖,把所有的東西都掏出來。
始麒麟、玄師、螣蛇……前兩者似乎離她很遙遠,但螣蛇……她隐約記得龍首原上揮着雙翅真身騰空的大蛇,還有那個面目不清的高挑的男人……這段記憶為什麼會缺失呢,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僅有的一點印象又漸漸混亂,攪合成一團,變成茫茫的灰白。
她捧着臉歎氣,其實最令她崩潰的還是雲月,他不是淫魚嗎,搖身一變成了天帝,連蹦幾級也太誇張了。就在剛才,他還和她摟摟抱抱,哀聲懇求她不要離開。一面柔情萬千,一面又坐看雷神劈她,如此自相矛盾,除了有陰謀還有什麼?
世上最尴尬的事,就是在不知對方真實身份的情況下,随意評點對方的本尊。這麼傻的事,她應該沒有做過……吧!
捧臉的手終于絕望地抱住了頭,她發現好像說過,還說了不少,極盡唾棄之能事,甚至管天帝叫老頭子。怎麼辦?這下死定了吧?要不然跑吧,回到龍首原倒頭就睡,雷劈也不站起來了,裝死大法好用麼?
她是個想到就去做的人,決定溜之大吉,便毫不遲疑。從殿裡跑出去,站在丹墀邊沿往上看,淵水深藍,那厚重的水牆壓在頭頂,曾經她也生出過同樣的恐懼和彷徨。
難道逃跑也有過經驗?不管了,正要往上縱,忽然看見雲橋那頭有人靜靜望向這裡,不說話,也不舉步,隻是垂手而立,如同一棵懸望的樹。
長情心頭頓時一顫,究竟是碰巧他還沒睡,還是的确有意監視她?她認識了多日的雲月不是這樣的啊,她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個性溫和,儒雅有禮上。可這副表象之後藏着另一張面孔,另一張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帝的面孔。
她沒頭蒼蠅一樣在月台上轉了好幾圈,但願他以為她夢遊,不會懷疑她想逃跑。拿眼梢餘光瞥他,他依然在那裡,她的“夢遊”隻得勉強演下去。自覺比較自然真實了,最後晃晃悠悠,晃回了寝殿裡。
坐困愁城,不知如何是好,憂愁的盡頭就是睡覺。一覺醒來天光已經大亮,她沒有起身,躺在床上仰望殿頂。這殿頂建得很玄妙,夜晚能看見星空,白天能引入日光。
門上傳來笃笃的叩擊聲,她調轉視線看過去,沒有出聲。
“長情?”那道清朗的嗓音隔着門扉,從四面八方湧來,“你醒了麼?”
長情支吾了下,“醒倒是醒了……”
殿門吱呀開啟了窄窄的一道,他擠身進來,将手裡的托盤放在案上,輕聲道:“你昨夜睡得不好吧?我讓人炖了安神湯,回頭喝了吧。”
這樣周全和善的人怎麼能是天帝呢,長情開始相信昨晚的所見所聞都是一場夢了。可能是因為闖了禍,負罪感太強,連做夢都想見天帝。
她擡起手,蓋住了眼睛,“雲月,我今天不太舒服,起不來了。”
他聽了便牽袖為她号脈,但指尖停留的時間略長,似乎除了她的脈象,他還在尋找别的東西。
“怪我昨夜帶你去海市,走了那麼長的路,累着了。既然不想起來就好好休息,養上兩日再說……”他一面叮囑,一面觀她神色,“你入淵底之後,可曾動用過神力?有沒有哪裡覺得不對勁?”
長情道:“這裡的日子同養老無異,哪有機會動用什麼神力。你覺得我應該不對勁麼?”
他吮了下唇,不知該如何跟她提四相琴的事。難道說這琴他曾在她身上找過,從上到下都沒有發現,不知是否還在她體内,抑或是儲存進了她的元神?貞煌大帝臨走前的那句話,整夜在他腦子裡回蕩。殺了她,也許是最萬無一失的做法,可惜他暫且無法下手。那麼隻有找出四相琴,徹底毀了它,将損失減輕到最低,再慢慢謀求出路。
他低下頭,仔細替她把衣袖整理好,“我是怕你無法适應水下的生活……長情,我們換個地方吧,既然龍神的結界破除了,你随我離開這裡好麼?”
長情的心懸了起來,看來他是打算重返天界了啊。也對,一個國家尚且不能一日無主,更何況是統禦四方的天庭。
雲月其人,這兩天相處下來可算盡善盡美,是條不可多得的好魚。但是天帝,長情對于這個身份有天然的恐懼,她并不覺得一個執掌萬物的人,會生得這樣一副柔和面貌。
所以他在她面前的表現都是假象,他在找尋什麼?她又能為他提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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