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左來到講台前,我看他想把拿着的演講稿放到桌子上,卻又沒放,他拿在半空,卻又覺得不合适,便再次放下。等得雙手再無它物,卻又不知該把雙手至于何處。我看他把雙手垂下藏在桌子後,卻又想去調整下桌上話筒位置,一副舉棋不定之勢扭捏着完成。我對大右說:“這孩子吓壞了。”小紅問我:“他這是怎麼了?太緊張了?”我說:“估計不是緊張,是害怕了。”
☆、第八章初識
這世上有很多孤僻的人。他們的孤僻,是如同五髒六腑一般與生俱來的。他們不與其他人接觸,對一切都不感興趣,仿佛周圍的一切,都隻是夢中的過場,隻觀其變,從沒想過要對它改變。假設有一間屋子,普通人待久了都會想去外邊的世界看看,而他們呆久了,便不敢出去,仿佛是外邊的陽光和花草都沾染着毒性,蠶食肉體的毒性,每一次接觸都遍體鱗傷。他們站在門口看着,欣賞着,卻再也沒有踏出去的念頭。遮風避雨的房子,變成了賴以生存的房子。他們在屋子裡尋找着能建起自己世界的東西,突然發現,屋子裡應有盡有,他們陶醉且無法自拔,小左在他的房子裡找到了書。
小左為自己構建出了一個完美的世界,在他的世界中又分出了無數的世界,色彩斑斓,小左覺得外界的一切都黯然失色。然而他靜谧的世界被大右率先打破了。
那是我和大右第一次見他,那是高二分過班上學的第一天。我和大右高一便已經熟識,我和大右高一是一見如故,相見恨晚。有人說一見如故者大多為智者和愚者,我想我們都不為愚者,那肯定都是智者了,大右便是贊同,卻忘了大多外的少數。那天下午我和大右在宿舍都正在感慨分到一個班的幸運,小左便來了,他家離學校不算遠,卻是一副風塵仆仆的疲倦。我記得他給我的第一印象,幹淨,文氣。那天他穿着白色T恤,頭發梳的很規矩,帶着那似乎是長出來一般協調的黑框眼鏡,很瘦,卻不是那種弱小的瘦,是青少年的那種青春的瘦,瘦的順眼,但他卻拎着一個很大的布袋,圓圓鼓鼓,裡面應該裝着被子。他的到來無聲中打斷了我和大右的聊天,我倆一起看向門口的他,他便像是做了錯事一般低着頭默默挑選着自己的床位。其實這也不難挑選,因為除了我和大右的床鋪外都空着。他卻挑了最門口的位置,他把行李卸下,準備鋪設自己的床鋪。
他的動作悄無聲息,倒像是新犯人進了監獄,而面前都是一些監獄大佬。當然如果要把我和大右比作罪犯的話,大右倒像是一個兇神惡煞的嫖客,我頂多算是一位地府深沉的黑老大。大右沖我邪魅的笑了笑,然後朝着小左努努嘴,意思是逗下這個膽怯的新犯人。我還以眼神,意思是在說還是算了,省的讓他覺得咱倆不是什麼好人,畢竟今後都要一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我想表達的或許太多,一個眼神盛裝不下,沒有全然傳達給大右。大右以為我贊同,便從床上坐起,擺出一副早已準備好的二痞子造型走到小左床鋪邊,用《古惑仔》中不知名小弟那輕飄的語氣問道:“小子,混哪裡的?知不知道這裡不準添新床位?”
小左把床鋪了一半,停在那裡,他擡頭小心的看了一眼大右,眼中流漏出些許不安,但卻又再次去鋪自己的床位。大右看自己的威懾沒有奏效,像是魚吃了勾扯動一陣又掉進水裡,大右憤然把腳踩在小左正在鋪的床上:“跟你說話呢!你小子啞巴啊?”那個小子拉着鋪子的一個角沒法兒拉平,便小心翼翼往裡折了一下放在那裡。
大右的微妙微翹的演技卻讓氣氛變得有些尴尬,我打破這尴尬過去拉着大右,說:“别鬧了,”我對小左解釋,“你别害怕,他不是什麼好人,跟你開玩笑呢。”大右嘿嘿的笑:“瞧把你吓得。”小左沒有吱聲,大右的腳離開了他的床,小左沉默着拍打兩下遺留的灰塵,将自己的床鋪平。接着他便從随行的背包打開,拿出一本書窩在床上看了起來,對我倆視而不見。我心想這是産生敵意了,又暗自怪大右不該開同學的玩笑,畢竟我們都寄學校籬下,共同患難。
我和大右也不再讨沒趣,自顧自聊天去了,那天下午我和大右也出學校一次,回來後仍發現小左在看書,似乎就沒動過,那時候我囑定他就是個悶瓜。起先幾天,小左并沒有跟我們交涉過,仿佛将我們都當作是牆上的畫兒,雖然每天見面,卻不駐足欣賞,當然我們也不求他來欣賞,不過畢竟同學一場更何況是一個宿舍,這在某種意義上講就是緣分啊。
大右其實是一個很有感染力的人,雖然有些愚笨,但是他的情緒總能牽動周遭的人,或許這也是我和他一見如故的其中一個原因。起先大右總是有意無意的去逗他,大右說他像是個女生,逗着好玩。比如大右要去廁所,大右總會事先問小左有紙沒有,小左微微搖頭,大右便詫異:“呀,你們女生不都離不開紙嗎?”再比如大右要去洗漱,總會問小左:“你的化妝品在哪?我去補補妝。”小左表示自己沒有,大右哈哈大笑,開心的不能自己。
但這些,都沒能讓小左和我們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朋友,直到那天晚上。我記得那仍然是個炎熱的夏天,晚自習過後都洗漱完畢,躺在涼席上無所事事聊天,頭頂的風扇将一陣一陣的熱浪打在身上,煎熬不已。身下的涼席被體溫加熱,變成燒烤闆,不得不翻身尋找邊上稍微有點涼氣的地方。我和大右在談論着班上哪個女生漂亮些,雖不到唾液橫飛的地步,卻也到紛飛的地步。小左半躺在床上在看錢鐘書的《圍城》,對我倆的談論絲毫不感興趣,像是政治會議上的送餐員,但後來我知道政治家是不吃外賣的。宿舍臨近熄燈,我和大右的談論也趨于平靜。小左似乎也看的累了,他把書合上放在枕邊,枕邊也已經有幾本書,小左可能那天覺得總這樣把書都放到枕邊也不是辦法,他便拿起那幾本書下床走到宿舍的櫃子邊,試圖将那幾本書塞進最高的那個櫃子裡。我和大右的生活用品和衣物全部陳列在空着的床鋪上,大有博物館之勢頭,卻無價值,所以宿舍的櫃子中空無衣物。
小左塞到一半,發現我和大右都在看他,他躊躇了一下,便把剛剛塞進去的書又都拿了出來。大右擺手表現了慷慨大度:“放在那裡吧,沒事兒,方正我們也用不到。”小左再次躊躇,最終将那些書塞進櫃子,細若蚊絲的說了句謝謝。大右受用的說:“嘿,不客氣,那誰誰不是說過嗎,書看過就忘,但适合收藏,以後你就當這是你的收藏地吧。對了,這是誰說的?”我苦思冥想不得結果,小左輕輕地說:“是史鐵生說的吧,原句是:我什麼也沒忘,但有些事适合收藏……”小左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怕給了大右難堪。但大右的厚臉皮是入木三分的刻刀都刺不透的,大右信口雌黃:“對對,沒錯就是李鐵生,其實我也是個愛看書的人,不光中國文學,包括什麼莫泊桑的《胭脂扣》啊,雨果的《悲傷世界》啊我都看過,”信口雌黃升華為天花亂墜“我最喜歡的還是《悲傷世界》,那裡邊的那個敲鐘人冉阿讓讓我記憶猶新……”我聽得連連擺手,說:“你别聽他瞎吹,其實他說的那兩本書都是我寫的。”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不愛笑的人,笑起來總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就是這件小事打破了我們之間的一些隔閡,就是從這件小事之後,小左才開始了和我們的真正交流。我也認識了這個孤僻的朋友,我也發現了他身上普通人不曾擁有的思想,或是刻闆,或是前衛,都在一天一天中清晰又模糊。那第一批書,自從放置在櫃子中就沒動過,即使我和大右有時無聊翻書去看,也會忽略那幾本名字都顯得晦澀難懂的書,直到後來,它們都被一堆火焰焚燒殆盡。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小桃花 (德雲社齡龍同人)Mark 低劣垂涎 (綜漫同人)關于我成為鬼殺隊劍士的這檔事 嫡女絕色!魅惑天下!嫁禁欲權臣 死對頭懷了我的孩子後GL 一世縱容 (綜英美同人)超級瑪麗 痛罵死渣男?女神我真是舔狗 (魔道祖師同人)【忘羨】往(閱讀體) 佛子為愛破戒,天天對她壁咚索吻 (綜漫同人)逃婚後我成了柱 (綜英美同人)我養的豬拯救了世界 超市帶我穿異界,靠賣雜貨逆襲 這個在釣魚的農夫廚藝滿級 小公主戀愛日記 遮雲[刑偵] 末日來臨,我的酒店是最後庇護所 邪王寵妻:醫妃休想出牆+番外 女之耽兮,不可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