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梁給小夭尋的宅子出乎小夭的預料,她原以為會在軒轅府附近,畢竟她來嶺城的身份特殊,他們肯定會将她安置在視線範圍之内。
讓小夭沒有想到的是,嶽梁尋的這個宅子離軒轅府很遠,而且是在一條偏僻街市的盡頭。再往裡走,就是一大片野桃與野杏參差交錯的樹林,樹林之外有一條小小的溪溝,溪溝之側則是陡峭的萬丈岩壁,無路可走。
屋子跟城裡許多的民居一樣,皆是用嶺山上的木頭搭建的,雖然有些年月,但看起來也不算破舊。屋子有三間,外邊是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臨街處,一排野荊棘樹圍成了籬牆,足足有半人多高。
這裡顯然有人提前收拾打理過,屋裡幹淨明潔,家什一應俱全,院子裡的雜草也清除的幹幹淨淨。籬牆外小路邊的野桃樹剛剛謝了花蕊,正吐着滿枝碧綠的葉片,看着清新可人。
小夭對自己的幽拘之地原本沒有抱什麼期望,來到這裡以後,早晨推開屋門,鳥聲婉轉,初陽照林,遠處崖壁上的樹一層層被風拂動,如綠色的瀑布一層傾瀉而下,遠遠的,就能聞到樹林與草葉清新的味道。
這讓小夭多少覺得,嶽梁也并沒有那麼讨厭。雖然她也知道,軒轅德岩一定會在附近安排盯控,可這又有什麼關系呢。
同樣是被囚居,但這裡的日子比小月頂好了很多,畢竟小夭明面上還是自由的,并沒有人限制她的自由,而且每天還有駱需要她醫治與照顧。
她讓嶽梁送來了很多上古的藥書,每天除了在院中曬藥,配藥,煎藥,照顧駱,閑暇時,就靜靜地坐在窗前翻看醫書。她看得很認真,有時一邊看一邊蹙眉,似想不通什麼而很是煩惱,有時又會面露豁然的喜色,急急地合上書,像一隻小鹿跑到藥櫃邊配藥,煎藥,再充滿希冀地将煎好的藥端到駱的床邊,俯下身一口一口地喂他。
嶽梁來這裡的時候不多,他有時就站在籬笆牆外,悄悄地看一會兒小夭在窗邊看書的樣子,也不進院子就走了。有時看見小夭忙時,也會進來幫幫忙。
他不似小夭住在偏院時,日日都要跑來膩歪,這反倒讓小夭覺得心裡很是輕松。他雖不常來了,但小夭所需要的藥,他都一一照辦,有些不好尋的藥材或許會晚上一些時日,但最終都會給她送來。
小夭嘗試了許多方法,絞盡腦汁,幾乎将所有可能可行的法子都用了一遍,但駱的起色并不明顯。
駱身上的傷已經基本痊愈,但他身體的虧空卻非常奇怪,小夭從來沒有遇到過他這種情況。按說經過各種方法的滋補調養,多少都能有明顯的改善。但不知為何,駱身體的虧空就如一個漏底的箱子,不管放入多少東西,依然補不上來。
将藥一口一口喂過駱之後,小夭呆呆地注視着眼前這張蒼白的臉頰,鼻子一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從不喜歡自己碰觸,隻有在這樣的時候,他才不會一臉嫌棄地瞥睨着小夭,閃身躲開。
這真的就是一張相柳的臉呀!駱的鼻子很挺,緊閉的眼簾上,長長的睫毛落着一排凝滞的陰影,嘴唇棱角分明,這張臉雖然消瘦着沒有丁點血色,但他依然是那麼俊朗好看。
小夭忽就想,這麼好看的男子,應該有一個不錯的女子愛他才好,那樣他的心裡才不會寂寞。可駱沒有。她看見他時,他就活得很艱辛,跟着她以後,就似乎更加的辛苦。
小夭突然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帶給他的究竟是什麼。她很怕他像左耳,如果駱遇見她,不能因此變得幸福,那她救他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隻要一想到這些,小夭心裡就忍不住難過。
她拿起他的手腕再次搭脈,雖然比之前好了一點點,但并沒有很大的改善。
她什麼辦法都用了啊,小夭實在不明白,問題究竟出在哪裡,要怎麼樣才能讓他好起來。
放下駱的手,小心用被子掩好。小夭默默起身走出門外,依靠着門框,一個人低垂下眸子,用腳拂着地上自己的影子。
風吹來,她伸手抺了抹眼睛,眼淚忍不住順着臉頰往下流淌,她,該怎麼辦,她要如何才能讓駱醒過來呢?
正抹着眼淚,晃眼間看見籬牆外的路上有個人,擡眸時,那個人已騎着馬走到了院門囗的野桃樹下。
居然是嶽梁,與往日不同,他穿着一身盔甲戎裝,正騎在馬上看着她。
小夭愣了一下,抹了抹眼睛,便欲轉身推門進屋。
嶽梁叫住了她:“表姐。”
小夭停下身來。
“我來是想告訴表姐,我要外出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裡,表姐若需要什麼,隻管去找始冉,我已經交代了他,但凡表姐所需,他一定都會盡力辦好。”
嶽梁看着這個一個人悄悄在屋外落淚的女子,欲言又止,他怎麼能告訴她,他此番去征戰的對象,就是她的夫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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