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四月份的某兩日分别乃是紀鸢母親及外祖母的祭日,每年到了這個時節,尹氏皆會禀了太太,領着霍元昭及紀鸢姐弟二人前往靈隐寺為逝去親人超度,這也是一年上頭,紀鸢為數不多能夠出府的日子。尹氏當年懷上霍元昭那會兒,二老爺霍堯對其還算上心,生産完後,二老爺賞了一座郊外的莊子給了尹氏,恰好就在靈隐寺周邊不遠,于是,每年,燒香拜佛完後,尹氏還會領着幾個小的在莊子裡住上七八日,這是紀鸢包括這竹奚小築所有人一年上頭最為祈盼的日子。紀鸢說完,抱夏笑了笑,還未回應,便見菱兒忍不住插嘴道:“姑娘,您這哪裡誇張,半個月的時間不過才收拾了這麼一個箱子而已,您要是知道三姑娘備了幾大箱子,便絲毫不覺得誇張了。”“唔,就你能言善辯。”紀鸢淡淡挑眉,擦完臉後,隻掀開被子順勢下了榻。地面上鋪着地毯,雖然有些輕薄、陳舊了,但還算幹淨、整齊。紀鸢光着腳丫子踩在地毯上,隻見她身着一襲白色裡衣,三千烏黑青色像瀑布一樣悉數傾斜在她的後背上,她身着窈窕纖瘦,玲珑婀娜,十四歲的身姿已經有了少女該有的聘婷秀美。明明全身上下無一絲裝飾,卻仿佛更能凸顯她的冰姿玉骨、美好無暇。又見腳下那雙精緻小巧的玉足,竟然連雙腳都生得如此膚若凝脂、白嫩如雪。紀鸢的腳生得秀麗而挺翹,無論是腳背還是腳踝,都肥瘦适度,美得渾然天成,尤其是那十個修剪的整整齊齊、粉粉嫩嫩的腳趾頭,隻覺得跟她纖瘦窈窕的身姿截然不同,一個個竟生得胖頭胖腦的,圓潤又可愛的緊,上頭每個指甲蓋都是淡粉色的,粉嘟嘟的,十分可愛。春桃盯着紀鸢的玉足,又瞧了瞧紀鸢婀娜的後背,隻砸吧砸着小嘴,心道,姑娘穿了鮮豔的衣裳好看,便是連什麼都不穿,就穿了這一身普普通通的中衣裳,都是頂頂好看的。卻說紀鸢坐在梳妝台前,菱兒正在為她梳着發,還未待梳洗完,霍家三姑娘便匆匆而來了。十四歲的霍元昭身子早已經抽條了,原本圓圓的大餅臉總算是瘦了些許,隻見她臉若銀盤,眼似水杏,早已經出落成亭亭玉立的俏佳人呢。隻是這霍元昭打小發育便要快人一等,雖不橫着長,但卻改成豎着長呢,生生比府中諸位同齡姑娘們高出大半個頭,便是在京城一衆世家姑娘們當中,她也永遠是鶴立雞群的那一個。且隐隐瞧着似乎還有繼續往上長的趨勢,為此,尹氏連同霍元昭本人,兩母女可沒少發愁。要知道,女子不比男子,京城女子大多嬌俏柔美,倘若生得比男子還要高,還要粗狂,又如何尋的到婆家呢?甭說什麼勞什子家世身份,便是光從外形上,那也是極不相配的。譬如那京城的光遠伯便娶了個高出大半個頭的妻子,那光遠伯懼内是整個京城人盡皆知的事情,衆人皆說,便是那高個的妻子生生壓了光遠伯一頭,讓其受盡了世人的嘲笑。偏生,霍元昭生得高顯得沉穩老練,實則性子卻有些小孩心性,那外形跟她的性子還真是有些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霍元昭一進來,便一屁股往紀鸢屋子中央那八仙桌上一坐,用雙手撐着下巴,眉頭緊鎖,瞧也沒正眼瞧過紀鸢兩眼,隻開門見山一臉糾結道:“紀鸢,後日你跟鴻哥兒那小鬼陪着姨娘一道去那靈隐寺得了,我今年不去了,那廟裡吃不好睡不好,又在那勞什子山溝溝裡,每回一去,颠得本姑娘頭昏欲裂的,今年我便不去了…”話雖這麼說,但言語中分明還有些糾結。紀鸢從銅鏡裡瞧了霍元昭一眼,似笑非笑道:“别說得如此光面堂皇,不就是想去那建甯候府麼,直說便是了,橫豎又沒人強壓着你去…”原來過些時日,建甯侯府戴老侯爺過壽,戴家便是大姑娘霍元嫆的婆家,霍家作為親家,理應前去拜壽。戴老侯爺剛正不阿、其性耿直爽快,向來在一衆文武百官中風評不錯,想來此番大壽,滿京權爵定會悉數登門拜壽的。而自年前,霍家蒙受聖眷,霍家一度成為了整個京城最為炙手可熱的簪纓權爵之家,霍家并未因此變得驕縱張狂,反而背道而行。國公府一聲令下,全府戒嚴,上至一衆老爺太太,下至各房丫鬟小厮,全都處處低調行事謹慎了起來,便是連府中幾位姑娘們也給拘了起來,不讓輕易出府走動了。是以,此番霍家幾位姑娘們悶在府中已是悶了有小半年光景了,好不容易趕上了戴家這場推脫不了的壽宴,霍元昭猶如缺水的魚兒趕上了大雨天,如何不歡呼雀躍。隻奈何,戴家的這場壽宴恰縫與尹氏、紀鸢這場靈隐寺之行給撞上了,霍元昭是顧得了這頭,顧不上那頭,她是既想要去戴家參加壽宴,又想要随着尹氏、紀鸢一道出府“遊玩”。畢竟尹氏跟紀鸢的靈隐寺之行,是要為故去的親人超度,不去,又好似有些說不過去,霍元昭已糾結了好幾個晚上了。此番,見紀鸢明晃晃的打趣她,她也不惱,隻沖着紀鸢癟嘴哼哼了兩聲,底氣不足的辯解道:“便是沒得那戴家的壽宴,我此番原本也是打算不去的,每年去同一個寺廟,住同一個禅房,困在同一座犄角嘎達的小院子内,吃着同樣幾道形同嚼蠟的清粥小菜,又有個啥意思?以往本姑娘是耐着性子作陪,今兒個無論如何也甭想盼着我去遭那份罪?”說罷,又有些心虛的擡眼往屋子四處亂瞟,頓了頓,怕紀鸢揭穿了她,隻立即轉移着話題道:“鴻哥兒那小鬼呢,又上學堂去了麼?不是已經告假了麼?”恰逢菱兒替紀鸢绾好發鬓,紀鸢施施然從梳妝台起身,轉過了身子,沖霍元昭淺笑道:“夫子向來嚴厲,此番告假半月,已是滿臉鐵青了,又如何能批得了如此長的假日,便是後日一早動身,那也得在學堂裡待到明兒個夜裡放學的時候才能走人。”話說這紀鸢轉過了身子,霍元昭這才撐着下巴正眼朝她瞧了過去。隻見紀鸢身着一襲月白色的褙子,下着石青色的羅衫裙,裙擺底下探出尖尖丁香繡花鞋,她身段窈窕婀娜,細細的腰肢盈盈一握,明明身上無一裝飾,頭頂上不過绾了一個最為簡單的鬓,三千青絲用根再普通不過的雕花木簪悉數绾起,卻生生叫人挪不了眼。便是連日日與她照面的霍元昭見了,都忍不住呼吸微頓。且說紀鸢身上這身衣裳的料子,皆是被所有人給挑剩下的,月白色太淡,石青色太次,這兩個顔色是府中幾房太太或者姑娘們時常賞賜給底下幾個大丫頭們的料子。紀鸢這一身,她屋子裡的琴霜穿過,甄兒表姐、霍元芷底下的幾個大丫頭都堪堪穿戴過,相比霍元昭身上的绫羅綢緞,已經算得上是十分寒酸了,可偏偏這紀鸢卻回回都能将這類寒酸的料子穿的令人晃神。霍元昭頓時心生“嫉恨”。霍元昭跟紀鸢二人也可算作是一塊兒長大的呢,紀鸢的美,旁人不知,她卻是知根知底的知曉的。且不說時常盯着她瞧着瞧着便不由自主的開始晃神,便是霍元昭私底下還曾偷偷模範過紀鸢的一颦一笑,一舉手一投足間的風韻做派,可偏偏她生得高壯,便是再如何模範,也不過是東施效颦罷了。放眼整個府中,怕也唯有那枱梧院裡的甄芙兒能夠與之一較長短呢。然而,府中上下都将那甄家表姐誇得此人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見,隻道是美得無可方物了,然而,霍元昭私底下卻覺得,或許,那是因為府裡的人沒有瞧見過紀鸢。她覺得紀鸢生得比那甄家表姐還要美上幾分,至少,她見了甄芙兒的時候,沒有走過神,也沒有想要模仿她言行舉止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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