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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第1頁)

推開玄關大門的時候,曲淩恭覺得那扇黑洞洞的鐵藝門今天重逾千斤,季秋黃昏,偌大的客廳裡沒有開燈,夕陽的餘晖穿過落地窗斜射進沙發上正襟危坐的身影上,那人的側臉在金黃的暖色調中,依然呈現着如罩着一層嚴霜的冰寒和冷酷。

曲淩恭籲了半口氣,張鈞若的身影不知為何在這時出現在腦海裡……竟然莫名讓他松弛了許多,心裡的某個地方覺得一切都是在向張鈞若贖罪一般。他聳了聳肩,坦然地邁開了步子,走進客廳,走進飓風暴雨的中心……

*

大榜發布的第二天,曲淩恭沒有來學校,聽陳芳老師說,是請了病假。

聽到這裡,一向不會主動去看曲淩恭的張鈞若,默默地回頭向斜後方空洞洞的位置凝望了片刻……

第三天,曲淩恭還是沒有來學校,中午午休,王江毫不客氣的領走了兩盒營養餐,大快朵頤起來。那是個陰雨天,沒有了如芒在背的感覺,張鈞若也懶得爬到頂樓喝草莓奶,他單手支着臉頰,側身望向天空中的灰藍雲朵,神色悒郁。

中間隔了一個周末,轉眼到了周一,暌别已久的曲少爺終于出現在大家的視野裡,讓衆人震驚的是他五彩斑斓的臉頰,青紫橙黃蔓延到了俊俏的下巴,破裂腫起的唇角還結了暗紅的痂,看上去觸目驚心的。

但曲淩恭仿若沒事兒人一樣,神情自若,談笑風生。班上衆人愕然相顧,私底下有猜測是江湖茬架。隻有李允岸看着多日不見的好友臉都花了,心裡難受。初中他也是隔三差五頂着這樣的面孔來上學,還強顔歡笑,繼續放蕩不羁。

李允岸揉了揉曲淩恭的一頭雜毛,“我以為你要抑郁了呢。”

“去你的。隻不過一頓排骨炖肉,就想撲滅老子的熱情如火?”曲淩恭撥開他的手,兩人四目相接,笑而不語。

左前方那人像是不經意的将頭向曲淩恭這邊側了一側,并沒有轉過來,曲淩恭全身一僵。

“老恭,怎麼了?”李允岸問。

“沒、沒事……”

曲淩恭想:劈頭蓋臉的斥責咒罵和拳腳相加改變不了我,但是像張鈞若這種潤物細無聲的,卻能改變我吧。我……再也不想傷害别人了。

*

周一下午有一節體活課,曲淩恭校服下面,一身竹笞留下的縱橫交錯,雖然被衣服遮住看不見,但是臉上的斑斓顔色還是有目共睹的,他順理成章的做了留守兒童。

何校長最近在查體活課的學生出勤情況,看到空蕩蕩的教室裡,窗台上斜依着一個身材颀長悠然自得的身影,覺得這次抽查有所收獲。

何校長一腳踏進門裡,“哎,同學,大家都去上體活課了,你在教室裡偷懶。體活課,體活課,顧名思義,就是讓你們身體活動起來,要都像你這樣,以後體活課,我就給你們……”

曲淩恭像戴了京劇臉譜一樣精彩紛呈的臉,淡定自若地轉過來。

何校長:“……”

哽了半晌,何校長手指上下遊移,“你、你這臉怎麼弄得?”

老校長仿佛看到曲淩恭眼中淚光瑩然,語帶顫音,“我……我出了車禍……沒系安全帶……在車廂裡面,上下左右來回撞……”

“哦……那你還站着?”

“腿上有鋼釘,站着舒服……”

“哦哦……”何校長又問:“誰開的車啊,這麼不小心……”

“我媽,聽說我語文考0分,一時氣急……現在還沒出院……”

何校長:“……!”

推了推眼鏡,心說怪不得有點眼熟,這小子就是我期中考試時抓的倒黴蛋兒。

“何校長……”曲淩恭說着伸手捂住嘴,哽咽道:“我……我也想跟大家……一起……但是……不行……我隻能在這裡看看……”

何校長心中一陣哀歎,自己一時興起,想糾糾風氣,差點發生不能挽回的後果,斷送了一個少年人的一生,“會好起來的……要堅強!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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