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張小穎按約定,去雜志社取馬骐寫的反映材料。剛進了編輯室,就見馬骐像正思慮什麼而不得的樣子,坐在桌前發愣。而黃波裝作查找号碼,杵在電話櫃旁,眼睛不時觑着馬骐。
“喂!呆啥呢,像木化石似的。”她走近馬骐,死勁跺了跺腳,故意大聲問:“你那反映材料寫好了嗎?”
馬骐見是她來了,馬上露出笑,說:“材料嘛倒是寫好了。我這會兒在琢磨,要是能讓朱丹書記了解咱這兒發生的荒謬事就好了。隻是,不知道他的電話号碼,我這正尋思辦法哩。”
“原來你在想這個呀。嗨,何不叫我幫忙?”張小穎笑道,“我和老朱熟,熟得很呢。”
“逗!”馬骐笑了。“玩笑别開大了。朱書記何許人也?他可是大家夥官,咱省的龍頭官。不是随便什麼人就能說和他熟識的。”
“你怎麼不信呢?确實的,我确實跟老朱熟。”張小穎駁他,“所謂大家夥官,和普通人一樣,也是長着兩腿兩胳膊加一個腦袋,并不神乎。與老朱熟識,自然不算什麼了不起的事兒。”
“停!”馬骐做了個手勢,用他倆平常鬥嘴時的戲谑語調說:“姑奶奶,我叫你聲姑奶奶行不?咱又不練習吹牛,幹嘛還老朱老朱地一勁兒喊。”
“你不信是吧?”張小穎生氣了,嘟起嘴來。“我問你,我什麼時侯跟你吹過牛,在什麼事情上曾騙過你?”
杵在一旁的黃波側過臉來。他面上露着驚愕,倒似乎聽懂了張小穎的語意。當然,在他那兒,懂,是另有含義的。
張小穎是細心人,早瞥見了黃波的古怪神情。她不願給黃波打小報告或扯閑言留下資料,靈機一動把話題岔開,笑着說:
“今天由你不信。換過哪天,我拿來一本相冊,叫你看看老朱的照片,管保你會相信我說的。”說着,她向馬骐眨眼示意。馬骐何等機靈,立馬接過話頭,說:
“我猜就是這麼回事兒,你指的是,你手邊存了幾張朱書記的照片。倒也是的,憑這一點,說和朱書記熟識,并無毛病。如果哪個家夥,下作慣了,背後胡編排,亂咧咧,那我就真的要給他屁股後挂一條長尾巴,讓人人都知道他是種什麼動物。”
黃波聽出馬骐是在影射他,惱得臉刷一下紅了,紅得像猴子腚,卻發作不得。便從電話櫃旁挪到一張桌子前,俯身裝作記錄什麼。
張小穎見黃波挨這樣的嘲罵還賴着不走,明白他是在用心搜集打小報告的材料。馬骐自然也看得明白,眼珠一轉,來了主意,問張小穎:
“我看了一份材料,說人的大腦結構不同,有的鬼祟家夥,對任何人都無情,對任何事都冷血,産生不出該有的信号反應。唯獨對烏紗帽能産生強烈的反應。誰對他許諾給他一頂可憐的小烏紗帽戴戴,他就會什麼都不顧,雄赳赳氣昂昂追在那人褲裆後面,連聲喊娘。”
馬骐頓了一下,乜視着黃波,繼續說:“可惜呀可惜,巴甫洛夫閣下隻研究了食物信号,你說他怎不花點功夫研究一下烏紗帽信号呢?那該多有價值,多值錢,多有趣呀!”
黃波再也坐不住了。嗤拉嗤拉畫了幾筆,就站起身,挪到門口,把那嗤拉過的紙往兜裡一塞,低頭出去了。
看着黃波走去的猥瑣背影,張小穎不出聲地笑了。馬骐仍有餘興,喊道:“哈,勝利大逃亡__經典新版的!”
張小穎止住笑,說:“本來想進門就告訴你,你那哥們兒牛犇,打算請主編吃飯,要我原話轉給你,說你别不好意思趁這機會去沾他的光。但有個條件,你得發揮好你的優勢,做個出色的三陪:陪吃、陪喝、陪胡侃。”
馬骐嘿嘿笑着說:“後面那句,一聽就是你惡意加上的。借給牛犇一百一十個膽,他小子也不敢對馬哥我如此放肆。”
張小穎想嗆他兩句,剛張口,電話鈴響了。竟是姚娟打來的,叫張小穎去她辦公室__這就去,立馬去!
馬骐哼了一句:“你瞧,現在遞小報告的家夥,追求高効率了。那接小報告的,更不含糊,効法軍人搞起快速反應了。”
張小穎嘻嘻笑起來,說:“早就聽人說姚娟兇,可沒見識過。不想這回真來了機會讓我能細瞅她是怎麼對人呲獠牙的。哎,隻是不能拍照和錄音,好可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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