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忽然想起那一天在船上,他大概是有信心一箭把刺客刺死才會拿起弓箭的吧。可那時候她要是不自救,他還是會連她一起射殺的。惴惴不安地在一旁站了會兒,見端木夜并沒有因在王妃那兒的事而遷怒自己,海棠慢慢放松下來。時辰漸晚,端木夜在李長順的勸說在不再看書,起身回房。海棠也習慣了前幾日伺候他更衣睡覺,跟着一道去了世子的卧房。端木夜有每天洗澡的習慣,他在李長順的伺候下進了内室,海棠便在外頭等着,可沒想到她才剛開始神遊天外,裡頭忽然傳來一聲怒斥:&ldo;你們是什麼人?&rdo;海棠聽出那是李長順的聲音,心中一跳,想着不會這麼倒黴又遇到刺客了吧,一時間呆呆地站住了,也不知道該掉頭就跑還是沖進去展現她的忠心。就在她猶豫之時,她聽到裡頭傳來了顫抖的女聲,那女聲,竟還很是熟悉!海棠心頭一跳,忙沖了進去。這是專門用來洗澡的房間,裡頭的空間竟很大,靠裡的位置有個滿是氤氲水汽的池子。而就在池子旁,李長順擋在端木夜跟前,兩人前面,幾個太監小厮押着兩個小丫鬟。一個臉生,她不認得,另一個竟是牡丹!海棠不知道牡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隻瞥了端木夜臉色一眼,就知道她們兩個要倒黴了!竟敢擅自進入世子沐浴的地方,還是在世子在的時候,真的是不要命了!&ldo;世子饒命!奴婢、奴婢是奉了王妃之命前來伺候世子!&rdo;另一個臉生的丫鬟戰戰兢兢地回道。&ldo;世子饒命!&rdo;牡丹隻是垂頭求饒,别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ldo;大膽!世子的卧房,豈是你們随便進的?&rdo;李長順對于處理這種事有經驗,都不用詢問世子的意思,就直接對小厮們道,&ldo;拖出去打死。&rdo;王妃的命令?王妃為什麼會讓牡丹來?牡丹又怎麼會同意的?海棠心中有無數個疑惑,但現在卻不是想那些的時候,若她不做點什麼,牡丹就要被打死了!&ldo;等、等等!&rdo;海棠忙出聲阻止,沒等世子看她便直接在他腳下跪了,&ldo;還請世子爺饒恕她們二人!&rdo;李長順對于海棠這種無端端惹禍上身的行為很是不解,他看了一眼世子的臉色,忙道:&ldo;海棠姑娘,這倆丫鬟竟敢擅闖此處,世子萬不會饒恕她們的,你快起吧。&rdo;他這是在提醒她,現在這事不能求情,誰求情誰倒黴。海棠覺得自己往日可能是誤會了李長順,但現在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他的好意。牡丹會出現在這裡,她直覺跟她脫不了幹系,又怎麼可能袖手旁觀?就算是兩個不認識的丫鬟,就因為這點小事就要被活活打死,她也無法眼睜睜地看着什麼都不做。海棠沒有起身,強壓下心中的恐慌,嘴角彎起一絲弧度,仰頭看着世子道:&ldo;爺,王妃派這兩個丫鬟來,想來也是覺着您院裡丫鬟太少,忙不過來,奴婢近日确也覺得有些吃力,有這兩個丫鬟幫忙,想來定能省心不少。還請世子饒了她們,給奴婢留兩個幫手。&rdo;如果說直接求饒,她沒有資格沒有立場,想來世子也不會聽,所以她隻能用這樣的借口,還故意說得輕描淡寫。去了王妃那兒一趟,端木夜的心情就不怎麼愉快,晚上要沐浴休息之時還遇到這事,他的臉色便沉沉的,隻想讓李長順趕緊把人弄出去打死了事。沒想到海棠竟又跑了出來。他的視線忽然移到那兩個丫鬟身上,認出了其中一人正是曾沖撞了他,而海棠求過情為她受了十五闆子的。恹恹的心情忽然消失,他多了絲興味,望向海棠道:&ldo;你要幫手直說便是,我明日再讓人給你采買兩個,這兩個卻不能留。&rdo;李長順聞言,立刻對那些小厮揮揮手,想讓他們趕緊把人帶出去,免得惹世子更不悅。海棠見狀忙道:&ldo;爺,新采買的丫鬟還要調。教,費時費力,況且也不知是否合心意。奴婢覺着這兩個丫鬟就挺好,交給奴婢,不出幾日就能幫上忙。奴婢保證,倘若您不樂意見着她們,她們定不會再出現在您面前!&rdo;&ldo;然我此刻便想殺了她們,一勞永逸。&rdo;端木夜淡淡道。海棠頓覺深深地無力,他是殺人狂嗎?一天不殺人就不高興?海棠覺得自己已是黔驢技窮,無奈隻好說道:&ldo;回禀世子爺,那兩人中的一個跟奴婢是舊識,還往世子爺能看在奴婢平日裡盡心盡力伺候您的份上,饒她們一命。&rdo;端木夜也沒往那兩個丫鬟那兒看,隻盯着海棠,曼聲道:&ldo;既有你的舊識,我便不殺了。&rdo;沒想到世子今天這麼好說話,海棠正要高興,便聽他繼續道:&ldo;另一個,拉出去打死。&rdo;……一定要弄死一個嗎?什麼毛病!☆、39|51李長順也認出了牡丹,畢竟當時他也是在場的,聽世子吩咐,他立刻指揮下人将另一個丫鬟拖出去。&ldo;世子!&rdo;海棠連忙說道,&ldo;您……您既放過了一個,不如順手把另一個也放了吧?&rdo;李長順費解地看着海棠,他覺得她是不是有點恃寵而驕,不知進退了?既然她已救下了她相識的那個,就該見好就收,誰知她竟冥頑不靈,還繼續跟世子唱反調。他下意識地看了眼世子的臉色,世子的表情并不太顯,他猜不透世子的想法,剛想開口的話語便咽回了肚子裡,靜觀其變。端木夜看着海棠,忽然牽唇一笑:&ldo;若沖撞了我的人都能全身而退,豈不是個個都要欺到我頭上?&rdo;&ldo;世子爺,她已經知曉自個兒犯了大錯了,将來定會引以為戒,不敢再犯!世子您一向賞罰分明,兼又寬容大度,她不過是小小丫鬟,對您來說不值一提,然而您無意一句話,卻能令她對您感恩戴德,一輩子不忘。求世子爺開恩,饒恕她吧!&rdo;海棠忙道。&ldo;她不過是小小丫鬟,我要她的感恩戴德有何用?&rdo;端木夜冷笑一聲。那臉上的丫鬟慌忙垂了頭驚慌失措地求饒道:&ldo;求世子爺饒了奴婢!奴婢願為您做牛做馬!&rdo;端木夜看也不看那小丫鬟一眼,似乎并未聽到她的話,隻是看着海棠。海棠也望着端木夜,她決定使出大招了:&ldo;啟禀世子,任何小小的感謝都不是沒用的。她感激您,必定日日向上蒼祈求您的福祉,您的福氣多了,将來行事定會更為順遂,必定會心想事成,事事如意!&rdo;端木夜看着海棠那張嘴一張一合,她那帶着些許慌張的清脆聲音一點點鑽入他的大腦。因為端木夜曾經的命令,海棠說話的時候不敢不看着端木夜,當她感覺他的神情變得有些奇怪時,她蓦地住嘴,心中滿是陡然升起不安。&ldo;心想事成,事事如意……&rdo;端木夜低低地重複着海棠方才的話,忽然略提了聲音道,&ldo;都滾出去。海棠留下。&rdo;&ldo;是,爺。&rdo;其他人都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了,但李長順卻立刻飛快地應了一聲。他也不知道世子想幹什麼,但既然世子下命令了,他自然是趕緊滾,滾得越遠越好。其他人被李長順提醒,紛紛向外頭退去,還帶着牡丹和那臉生的小丫鬟。牡丹離去前擔憂地望過來,海棠回以一笑,想要告訴她,她不會有事。牡丹垂下視線,掩蓋了眼神中的憂懼和痛苦。其餘人退得飛快,最後走的李長順還貼心地将門阖上。海棠有些不知所措地跪在地上,她是真不知道世子想做什麼。把人都趕出去,就剩她一個……怎麼想,都不是什麼好兆頭啊!就在海棠暗暗膽戰心驚的時候,她聽到端木夜開了口:&ldo;過來伺候我沐浴。&rdo;海棠心頭一跳。這到底是什麼情況?相安無事了幾天,世子竟然真的要讓她伺候洗澡?&ldo;奴婢……奴婢不知該怎麼做,不如還是換李公公進來吧。&rdo;海棠沒動,垂下頭顫聲道。現在她的心跳得飛快,她不想幫他洗澡,看到摸到什麼不該看不該摸的東西,她更害怕會發生更嚴重的、讓她無法接受的事。&ldo;過來。&rdo;端木夜的聲音裡多了絲不耐煩。海棠都想哭了,她深吸口氣,依然沒動,低聲道:&ldo;奴婢笨手笨腳的,萬一弄疼了您,奴婢萬死難辭其咎。以往都是李公公伺候您沐浴,奴婢想還是……&rdo;&ldo;别讓我說第三遍。&rdo;端木夜冷冷地打斷了海棠的話。海棠将到嘴邊的話吞回了肚子裡,深吸口氣,站起身向端木夜走去。她一直垂着視線,走到他身邊,她停下腳步,低聲道:&ldo;奴婢……笨手笨腳,若有什麼做得不對的,還請世子寬恕。&rdo;端木夜卻道:&ldo;做得好我便饒了那倆丫鬟。&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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