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夜已拿起了那本《上兵》,似是正看得出神。海棠忽然跪下,垂着腦袋道:&ldo;爺,奴婢有話要說!&rdo;端木夜的視線從書上挪到海棠身上,不置可否地說道:&ldo;你想說什麼?&rdo;海棠道:&ldo;奴婢鬥膽,還請爺寬恕奴婢方才欺瞞之罪!&rdo;端木夜将書放下,饒有興趣地看向海棠道:&ldo;哦?你欺瞞了些什麼?&rdo;海棠忙道:&ldo;方、方才,爺您問奴婢有沒有特别之事,奴婢回說沒有,可其實是有的。&rdo;&ldo;你說。&rdo;端木夜的聲音不見驚訝。海棠心想,他果然是知道些什麼的,姿态放得更低,聲音也更誠懇了:&ldo;今日有個下人在奴婢練字的時候闖入了書房,奴婢膽小,怕他傷害奴婢,便将他騙了出去,方才因害怕您怪奴婢沒及時說出此事逮住此人,奴婢沒敢說實話。&rdo;&ldo;你說說,當時是個什麼情形,你又是如何騙過了他?&rdo;端木夜的聲音淡淡的,&ldo;如此,我才好決定是否饒恕你。&rdo;&ldo;是,爺,奴婢定會從實道來,絕不敢有絲毫欺瞞!&rdo;海棠忙回道。&ldo;今日奴婢正在練字,那下人鬼鬼祟祟地進來,險些将奴婢吓死。奴婢看他目露兇光,怕他會殺了奴婢滅口,隻好騙他說……說奴婢跟他有同一個主子。未料他竟被奴婢唬住了。&rdo;海棠最終還是說了實話,隻是對于某些隻有她自己才知道的事,她當然會選擇隐瞞,&ldo;那下人好像挺笨的,奴婢當時心中慌亂,都不曉得自己說了些什麼,他卻對奴婢的話信以為真,還想等着奴婢找到什麼東西了交給他。&rdo;海棠說到這裡頓了頓,但端木夜卻沒有絲毫反應,她心中打鼓,卻隻能硬着頭皮用一種堅信不疑的語氣繼續道:&ldo;爺,奴婢懷疑,他是盜竊團夥的一員,膽大包天偷摸進您的院子,想偷了值錢的東西出去倒賣。他當時定以為奴婢也是他們的一員,還想讓奴婢找出值錢的東西後再找他。奴婢當時怕他曉得奴婢不是他們的人會殺了奴婢,便順着他的話哄騙了他,讓他先行離去。可奴婢也不曉得他到底是哪個院子的,想抓他都找不着人,又擔心爺您怪罪奴婢膽小怕事,便一直忐忑到方才。&rdo;端木夜轉動着手上的扳指,等海棠說完了忐忑地等着他的回應,他才慢悠悠地說:&ldo;那方才,你又如何想說實話了?&rdo;海棠忙道:&ldo;奴婢其實一直心中忐忑,不敢說,又不能不說,想起奴婢曾對爺您說過,奴婢隻會說真話的事,奴婢便想,這回亦不能例外。雖說奴婢先前沒說實話,可世子您寬宏大量,奴婢又知錯能改,奴婢想着,您定會輕罰奴婢。&rdo;&ldo;我若是想重罰你呢?&rdo;端木夜接道。海棠微怔,忙道:&ldo;那奴婢便隻好領罰了!隻是求世子爺看在奴婢忠心耿耿又傷痕累累的份上,能稍稍罰得不那麼重些!奴婢上回挨闆子的傷,還沒全好呢……&rdo;海棠正說着,頭頂傳來端木夜的一聲輕笑。他笑了……是說他也覺得她說得有道理,決定就這麼原諒她剛才的欺騙了是不是?或者說,因為她通過了他的考驗,所以他很滿意?海棠也不知道世子到底是個什麼意思,規規矩矩地低着個頭,他不說話,她也不敢再開口。端木夜道:&ldo;海棠,我見過的人不少,但像你這般會說的,還是少見。&rdo;&ldo;……多謝世子爺誇獎。&rdo;海棠厚着臉皮道。端木夜扯了扯嘴角,忽然揚聲道:&ldo;李長順,把人帶進來。&rdo;海棠心頭一跳,人……什麼人?她悄悄地轉動地腦袋,看向書房門口,李長順聽到世子的命令,帶着兩個小厮,押着個男人走進來。看清那男人的模樣,海棠吓出一身冷汗。正是白天闖入書房的男人!☆、31|51〔jjiang〕此刻的狀況令海棠覺得有些懵。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個男人會出現在這裡?難道說,之前這個男人的出現,也是個局?不對,他現在是被押着過來的,那麼他應該不是世子安排的!海棠隻看了一眼就趕緊收回視線,老老實實地跪着。不管真相如何,她現在都很慶幸,她剛才說的基本上都是真話。沒說假話的話,世子總不至于一下子就幹掉她吧?兩個小厮将那男人押着來到端木夜的書桌前跪下,他的雙手被牢牢地綁在身後,在那兩個小厮的壓制之下,他的一側臉頰緊貼着冰涼的地面,但他嘴裡卻不聽地叫道:&ldo;世子爺饒命!小的願望啊!&rdo;端木夜臉上露出一絲不耐,李長順立刻便踢了那男人一腳:&ldo;閉嘴!&rdo;男人老實了,不敢再亂嚷嚷。海棠也是一抖,腦中亂亂地想着奇奇怪怪的事,隻求自己能順利度過今天這一劫。&ldo;誰派你來的?&rdo;端木夜懶洋洋地看着那男人道。&ldo;爺,小的不懂您在說什麼!&rdo;男人忙回道。端木夜冷笑:&ldo;你進書房來做什麼?&rdo;&ldo;小的、小的隻是不慎走錯了路!&rdo;男人額頭上開始冒冷汗。他一出書房就被逮了個正着,之後就被關了起來,直到現在才放出來。他小心地瞥了眼身邊的海棠,看這架勢,他想,說不定是他的魯莽舉動害了他的這位同伴!&ldo;李長順,拖下去打。&rdo;端木夜也懶得跟他廢話,直接吩咐李長順道。&ldo;是,爺!&rdo;李長順二話不說,讓那兩個小厮拖着男人出了書房。那男人被拖出去的時候,還在大叫着冤枉,可端木夜連個眼風都沒給,他那淩厲的視線,準确地落在了海棠身上。&ldo;你口中那個人,便是他?&rdo;端木夜道。海棠連忙應道:&ldo;正是他!&rdo;端木夜悠悠地說:&ldo;近來府裡不太平,連蟊賊都敢來搗亂。&rdo;聽他話裡暗含諷刺,海棠沒敢接話。外頭傳來了那個男人的慘嚎聲。海棠聽着他的慘叫,想起了自己被打那天的痛,身子忍不住又是一抖。卻聽端木夜道:&ldo;海棠,你去将《天工開物》拿來給我。&rdo;&ldo;是!&rdo;海棠條件反射性地應了是,随即想起這本書正是夾着那封信的書,頓時心裡一沉。可她不敢怠慢,快步走到書架邊,找了會兒才将拿書抽出來,恭敬地放到世子身邊。端木夜随意地翻動着書頁,當翻到那封信時,他停下了動作,拿起信遞給海棠:&ldo;念。&rdo;海棠戰戰兢兢地接過,擡眼看了看世子,見他正盯着她,她慌忙垂下視線,捏着信封心裡都是懼。這封信,應該是世子之前拿來試探她的吧?那麼信裡的内容呢?會不會果真是一些不适合她知道的東西?她一旦念了,就該被世子殺了滅口了吧?外頭那男人的慘叫聲驟然變低,像是被人堵住了。&ldo;怎麼?&rdo;見海棠不動,端木夜挑眉。海棠忙跪下顫聲道:&ldo;回爺,奴婢字還不認得幾個,恐念得不好,還是請李公公進來念給您聽吧!&rdo;&ldo;我讓你念,你便念!&rdo;端木夜的聲音裡多了絲威脅的味道。海棠心中叫苦不叠。世子這是打定主意要弄死她了嗎?&ldo;奴婢……奴婢今日似是傷了眼睛,看不清字了……&rdo;海棠将信紙高舉起來,死活不念。她覺得自己不看信裡的内容大概還是能多活個一段時間的,但要是看了,估計就沒有活頭了。反正不能看,就是不看!見海棠态度堅決,端木夜反倒笑了,自然,這笑談不上多愉快。眼前這丫鬟,平常看上去極為膽小,可有時偏就膽大得很,就比如說當初為另一個丫鬟求情之時,又比如現下。&ldo;看來,你曉得這信裡寫得是什麼了。&rdo;端木夜道。這種事怎麼能承認!海棠連忙否認道:&ldo;奴婢不曉得!隻是這是世子您的信,奴婢不該看的,不該奴婢知道的事,奴婢絕不可探聽。&rdo;端木夜沒對海棠的話發表什麼意見,反而道:&ldo;起來。&rdo;海棠忙站起身,卻依然垂着腦袋。&ldo;看着我。&rdo;端木夜道。海棠猶豫片刻,隻好小心地擡起視線,對上了端木夜的雙眸。他的眼睛很漂亮,且有神,銳利的視線此刻正落在她臉上,像是要看到她心底去。海棠強逼着自己不躲閃他的視線,讓自己的神情看上去顯得坦坦蕩蕩。&ldo;你很聰明。&rdo;端木夜牽起嘴角,眉目似乎因那弧度而多了些柔和,&ldo;若再加個忠誠,便正合我意。&rdo;&ldo;奴婢對世子忠心耿耿,别無二心!&rdo;海棠忙道。&ldo;那你便念了這信。&rdo;端木夜下巴一點海棠手中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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