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第二個‘不敢’說出來,夢裡那位姑娘提着大紅裙,嬌俏的笑道:“我命令你來抱我!”她張開懷抱,琵琶袖盈在微風裡,站在燦爛的驕陽下肆意的笑。
“黃文堯,你個膽小鬼!”瑾姑娘失望的收回雙臂,扶着雙膝問他,“你怕我哥哥。不敢抱我是不是?”
瑾姑娘剛還是笑着,眼眶很快泛起紅意。她撅着嘴,泫然欲泣。
黃文堯鬼使神差的就抱住她的腰,親了一口。蜻蜓點水般飛快挪開,又在她額發上重重落下一吻。
瑾姑娘蔥白的手指摸着自己嫣紅的花瓣嘴唇,她嘀咕道:“黃文堯,你的嘴唇好軟呀。我能摸摸嗎?”
猝不及防,她微涼的手指尖摸了上來。黃文堯隻覺一個冷激靈,倏地被驚醒。一摸臉,臉上濕哒哒的。
霍承綱端着一杯冷茶放下,藏青色的缂絲薄紗,遮住他整張臉龐。隻露出下颚,微微冷硬的弧線。
黃文堯摸了摸幹澀的眼角,一時竟分不清上面是茶還是淚。他啞聲開口問:“你是誰,魚薇呢?”
“這裡沒有魚薇,隻有陳瑾。”
“你是越國公陳家的人!”黃文堯激動地翻身坐起,他殷殷期待的問:“是魚薇通知你們來的嗎?哦,不不不,是陳瑾通知你們來的嗎。”
黃文堯驚喜得有些語無倫次,他颠三倒四,翻來覆去半天,才問到正題:“瑾姑娘還活着對不對,你們把瑾姑娘換走了,你們救走她了是不是。小國公呢,老國公呢?他們是不是都還活着?他們現在在哪?”
說着,伸手就要去掀霍承綱的箬笠。“你是誰,為什麼要戴着鬥笠。”
霍承綱先一步截住黃文堯的手腕,“黃公子,冷靜。”
黃文堯被人扼住胳膊,掙紮的要脫開。醉了一宿,加上蒙汗藥的原因,他四肢無力。霍承綱鐵一般的手腕,死死抓住他。
黃文堯道:“抱歉,冒犯了。請你放開我,我不會在無禮了。”
霍承綱從善如流的松開鉗制,他對黃文堯道:“涿州越國公陳家是怎麼落敗的,身為涿州知府的黃家一清二楚。抄家的時候,是你黃公子親自帶的人來的。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裝糊塗,問我這些。”
黃文堯激動得唾沫橫飛,“我那是為了保護瑾姑娘!”他嘶吼道:“要不是是越國公小國公他們仗着外戚的身份買賣官職,伐同黨異。仗着外外戚獨大,引起皇上忌憚。男人們在外做了錯事,連累的女兒家都要遭受牽連。”
黃文堯赤目睜紅,“我能做什麼?即便當時帶頭的不是我,也會有别人。當時戚将軍親自帶兵前來,他們人都到涿州了。沒有我帶頭,他們就找不到越國公府了嗎?”
霍承綱戴着鬥笠,神色平靜,靜靜的聽着黃文堯發洩情緒。倘若此時有人敢掀了這帷帽,便會發現霍承綱的眼神裡都是一潭死水,沒有絲毫波瀾,連漣漪都不曾泛起。
黃文堯啞聲道:“我去了,起碼可以讓他們有尊嚴的被帶走。起碼他們還能關到我們家的……大牢裡。”他哽咽着紅了眼眶,“我想着,想着,陳家好歹有一位皇後,有一個外甥是當今太子,陳大人還在内閣,我覺得陳家不會倒。瑾姑娘……不會有事。”
可後來,黃文堯被現實狠狠扇了一個耳光。陳家被處斬那天,黃文堯被父母親,五花大綁在拔步床上,門窗皆被釘死。三十個護院大漢守在他的院子。
黃文堯掙紮了兩天兩夜,手腳脖子全都是掙出的血痕,他就差咬舌自盡了,母親都沒有為此有一絲心軟。
黃文堯捂着臉道:“我今生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早點将瑾姑娘救出來。”他捶床道:“我太相信皇後和太子了。我太相信他們了。我以為陳家會沒事,我真的以為陳家會逃出一劫。”最後一句幾乎是顫着聲,哭腔說出來的。
黃文堯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陳家三百多條性命真的會被處斬。這已經不是皇後和太子臉上無光的事了,簡直是被人踩在糞坑裡羞辱。
聽說太子和太子妃還有了小皇孫,皇上皇後還一起在宮裡為孫兒慶祝,聲勢浩大過十日宴。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為此,黃文堯很是瞧不起太子和皇後。“……皇上能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皇後太子怎麼也能假裝無事發生,就這麼心安理得的享受她們的榮華富貴呢!”
“這才不過三年的時光,三年啊!他們都忘了嗎?”
霍承綱沉默道:“沒有人忘記陳家的滅門慘案。”他閉上眼睛道:“陳家會翻案的。該死的人,該懲罰的人,該拉下來的人。一個都不會少。一個個都會被清算的。”
霍承綱聲音輕得,仿佛怕驚擾到誰一樣,他斬釘截鐵道:“一個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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