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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鬟才忍住的淚，又被這極為簡單稚氣的一句話招了出來。阿寶也又把碗捧近了些，道：&ldo;鳳哥兒，你快吃，可也别像是我哥哥一樣。&rdo;雲鬟深吸一口氣，問道：&ldo;像你哥哥怎麼樣？&rdo;阿寶道：&ldo;哥哥也是不肯吃飯，還要去鄜州大營裡找那個什麼趙、趙六爺報仇……我爹氣得打了他一頓，把他綁起來關在房裡頭。&rdo;雲鬟本憂悶欲死，此刻聽了阿寶的話，忽然有些警醒，前世因青玫之死，賠上一個無辜的來福兒，來福家裡因此差點家破人亡，然而這一回，來福兒卻并不是什麼&ldo;殺人兇犯&rdo;。一念所至，崔雲鬟忽地想到：或許……她并不是什麼都沒有做，至少，來福兒跟阿寶一家不再是上一世的命運。她呆呆地有些出神。小孩子們不懂她在想什麼，仍是七嘴八舌地勸她，雲鬟望着孩子們亮晶晶的眼眸，眼中雖仍有淚，最終卻含淚而笑了。吃了孩子們送來的早飯，不覺将要晌午，忽地有個縣衙的公差來到，請雲鬟跟陳管家去衙門一趟。陳叔自是不願雲鬟再受什麼波折驚吓等，那公差見他有為難之意，便偷偷說道：&ldo;秦捕頭交代的……叫告訴鳳哥兒，說是那六爺已經去了衙門，看似是個要供認的意思，故而我們大人叫你們莊上去一個能主事的。&rdo;陳叔自知道雲鬟不是那尋常孩童，且跟青玫的感情又非一般，把心一橫，便進來告訴了。裡頭雲鬟早聽聞縣衙來人，正叫露珠兒出來打聽是為何而來，聽陳叔一說，即刻道：&ldo;我要去。&rdo;林嬷嬷本想阻攔，然而看着雲鬟決然的神情，話到嘴邊，又把那滿腹的忌諱體統等盡數吞了回去，隻堅持要相陪罷了。當下陳叔叫門上備車，林嬷嬷陪着雲鬟，一塊兒同公差來到縣衙。且說三人下車，便往内而去，此刻縣衙外零零散散有些圍觀百姓，那公差前頭引路，陳叔在左，林嬷嬷在右，陪着雲鬟一塊兒上堂。雲鬟遠遠地望見堂上黃誠端然坐着，神色安靜端肅，比先前那雨中癫狂的黃知縣，判若兩人。不料，就在邁步越過門檻之時，身前的公差上前躬身回禀，雲鬟目光一動，便望見了坐在大堂左側的那人。他正也轉過頭來，輪廓五官從模糊轉為鮮明，尤其是那劍眉鳳眸之間，鋒芒似隐若現，帶着一抹令人刺心的眼熟之意。四目相對的刹那，雲鬟腦中&ldo;嗡&rdo;地轟響，不及反應，左腳磕在門檻上，整個人往前踉跄栽了過去！話說雲鬟不期看見坐在公堂上那人，心神動蕩之際，竟被門檻絆了一跤，頓時便往前跌了過去。林嬷嬷跟陳叔雖在身側，卻也沒提防如此，要去搶扶已是遲了，當即竟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天昏地旋一般，動彈不得。衆人都被這變故驚呆了，除了林嬷嬷跟陳叔之外，另外還有一個人搶上前來，眼疾手快地握住肩頭，将人半扶半抱着起身。雲鬟膝頭劇痛，手掌也有些蹭破，得虧并未碰壞了臉額等要害處，卻聽跟前幾個人七嘴八舌地問道：&ldo;大小姐怎麼樣了？&rdo;&ldo;姑娘如何這般不小心？&rdo;&ldo;這手跌破了，要不要先上些藥……&rdo;三個聲音，卻分别是陳叔，林嬷嬷跟秦捕頭。原來方才是秦晨見她往前跌倒，便急忙過來要拉着她，誰知到底遲了一步。這會子兩邊衙差們都望着她，有驚詫的，有暗笑的，也有覺着女孩兒跌壞了可惜而擔憂的，連上面兒的黃知縣也驚得站起身來，目不轉睛地看着雲鬟：不知她傷的如何。可雲鬟卻并未在意自個兒身上的傷，她隻是擡頭，略有些慌亂地看了出去。終于在雜亂的人影之中，看見了那個人‐‐他仍坐在椅上，面上有些許意外之色，四目相對瞬間，便微微含笑地向着她略一挑眉。這個動作，越發有些神似了。被他這般注視着，雲鬟竟有種艱于呼吸之感，此刻秦晨三人兀自圍着噓寒問暖，雲鬟隻得垂眸，小聲道：&ldo;我無事，很不必驚慌。&rdo;依照林嬷嬷的意思，是立刻帶她回去敷藥，連秦晨也是不忍：這樣雪團兒似的孩子，極嬌嫩的手掌上透出些血絲來，看着像是揉碎了花瓣灑出了紅汁子似的。雲鬟咬着唇，微微搖頭，這會兒黃知縣反應過來，便重又落座。待衆人安定，黃知縣道：&ldo;今日因素閑莊青玫身死一案，傳請了鄜州大營的趙六來問話，趙六，你且将那日的情形向着衆人通說一遍。&rdo;趙六仍是坐着未起，聞言朝上拱手道：&ldo;大人有命，我自然不敢隐瞞。那日，我追蹤一名囚犯，因跟他交手，便受了傷，他自逃後，我沿路欲回營中，誰知來到了那柳槐樹林子裡，忽然間聽見男女說話的聲響……&rdo;此刻他的聲音仍是偏帶些稚氣的，且這容貌身段也隻是個小小少年罷了，但偏偏流露出十足老成的神情态度，衆衙差看着，想笑，卻又知道這&ldo;小少年&rdo;是不能小觑的，于是均又不敢笑。衆人都凝神聽着，唯獨雲鬟心中七上八下的，一方面憂疑于&ldo;趙六&rdo;其人，另一方，因聽到他說什麼&ldo;男女說話聲響&rdo;，雲鬟心頭震動，便想到青玫的那&ldo;心上人&rdo;。倘若趙六所說是真，多半就是他正撞見兩人相會這一幕了，難道青玫縱然身死，也終究不得保全聲名？雲鬟聽到這裡，便擡眸又看向趙六，眸中難免略有憂慮之意。誰知趙六竟正也看向她，那幾明澈的眼底閃閃爍爍，似乎在琢磨什麼……雲鬟見狀，那微張的唇便又緊閉起來，隻蹙眉看他。堂上黃誠便問：&ldo;你聽見了男女說話聲響，是說的什麼？&rdo;雲鬟眉尖一動，咬了咬唇，縱然有心要攔阻，然而這畢竟是在大堂上，何況這&ldo;趙六&rdo;的性情，縱然她攔阻，難道他就能被乖乖地攔下？雲鬟不由閉了雙眸，心頭輕輕一歎：果然，該來的終究要來，昔日青玫在這大堂上時，雲鬟曾教導她仔細瞞住這一節，誰知道她終究又喪在這上頭，終究要揭露出來……果然是&ldo;謀事在人，成事在天&rdo;不成？雲鬟心底無奈喟歎之時，卻聽趙六道：&ldo;因隔得有些遠，我聽見那男子說什麼謝二、素閑莊、報仇之類的言語……&rdo;雲鬟大為意外，複擡頭看向趙六，趙六此刻已經轉頭看向黃知縣，道：&ldo;那丫頭好像是個不肯聽從的模樣，那男子便說什麼&lso;你若是不肯幫我害了那小主子，今日便難跑出這林子&rso;等話，顯是要挾之意……不料那丫頭聞聽就跑，那人趕上一步……當時我因有傷在身，那人動手又快，竟然攔阻不及，被他殺了那丫頭。&rdo;此刻堂内堂外，自然聽得分明，堂下那些百姓嗡地一聲，議論紛紛。陳叔也忍不住驚怒交加，嚷道：&ldo;難道又是謝二爺一夥兒的人過來報複？&rdo;黃知縣一拍驚堂木道：&ldo;肅靜。&rdo;又問趙六：&ldo;你且繼續說，後來如何？&rdo;趙六道：&ldo;後來我因現了身，那人看見我，心虛便跑了。&rdo;說完之後，輕輕地掃了雲鬟一眼。黃知縣沉吟不語，雲鬟心中怦然而跳：謝二跟老程張奎三人來到，如今三個死的死，關的關，傷的傷，哪裡還又冒出個黨羽來？分明不真……可趙六為何要這樣說？‐‐難道他是故意要保全青玫的名聲？然而這人又哪裡像是個會為别人着想、甚至想的如此體貼細微的？此刻，黃知縣道：&ldo;先前仵作查驗過，青玫丫頭是被人掐死的，頸間留下青痕，乃是成年男子的手掌大小，故而殺死青玫的真兇并不是趙六。&rdo;此話一出，衆人都恍然大悟，黃知縣又道：&ldo;而按照趙六所說，此案乃是謝二的同黨，想要串聯青玫丫頭暗害謝鳳哥兒，不料青玫丫頭乃是忠仆，不肯屈從歹人，故而被那人懷憤殺害。&rdo;底下的百姓們聽得明白，又是轟動起來，有人道：&ldo;怪道呢，原來是這樣……這青玫姑娘，可也算是個忠義烈女了。&rdo;也有素閑莊的莊客道：&ldo;青玫姑娘原本就跟小主子情同姊妹的，又怎麼肯出賣主子呢？可惜竟如此身死了……&rdo;因謝二的案子前幾日才審過，衆人多半知道前因後果，因此聽了這一場，都十分感慨，均都贊揚青玫忠義節烈。黃誠又問雲鬟跟陳管事：&ldo;你們可有何異議？&rdo;雲鬟垂着眼皮，微微搖頭。陳叔懷着悲憤，拱手朝上行禮道：&ldo;多謝青天大老爺主持公道，還請快快将殺人兇犯緝拿歸案，給青玫丫頭報仇。&rdo;底下的衆人也都一片鼓噪。黃知縣點頭，當下發下海捕簽子，又命人繪影圖形，四處張貼。此案倒是審的極為順利，黃知縣判定後，趙六方起身道：&ldo;大人若沒其他話要問，我便告退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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