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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第1頁)

方元有一絲瑟縮,可白術卻毫無察覺,他仍然微笑着在下面等待着他。

自己到底在顧慮些什麼呢?明明白術隻是簡單的叫他去玩而已,是自己賦予了他那些奇怪的東西。兩個大男人,連赤、裸相見都談不上,又有什麼好害臊的?開學軍訓的時候,幾十個人擠一間公共澡堂,也沒有讓他這樣遲疑猶豫過,怎麼到了白術這,自己就像是個羞羞答答的小媳婦似的,居然還扭捏了起來。

可是白術是不一樣的啊,方元忍不住在心中替自己辯解了起來。

白術有什麼不一樣的?另一個聲音卻又不甘地響了起來。

就是因為說不上來哪裡不一樣,才會這樣猶豫遲疑啊!方元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臉,已經鼓起勇氣想要下去了。

就在這時,遲遲不見方元下來的白術,從水中站了起來,被他帶起來的水花四下飛濺,在夕陽的折射之下,居然有了不一樣的色彩。白術邁出溫泉池,從一旁拿起一件白色的浴袍,随意的披在了身上。

精緻的鎖骨和修長的雙腿,在浴袍的欲蓋彌彰之下若隐若現,他就這樣搖晃着消失在了方元的視線之中。

一步,兩步,三步……方元在心中默默的數着,不一會兒門口就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居然和方元計算的時間不差分毫,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居然把白術的步伐記得這樣清楚了?

方元深吸了一口氣,光着腳走過去給白術開門,他的雙手不自覺的開始發抖,随着那扇門的打開,方元似乎看到了自己心中的那扇門也跟着開了,他輾轉糾結了許久思索的問題,這一刻似乎變得清晰了起來。

白術,對他來說,的的确确是不一樣的,因為他對他,産生了不一樣的感情。

門外的白術,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和頭發,在方元的面前,他始終想要保持着自己最好的一面。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終其一生都讓他難以忘懷的,屬于方元的,讓他怦然心動的微笑。

他神魂颠倒的跟随着方元走進了房間裡,看着他紅着臉坐在了床邊。他走過去,緩緩地彎下一隻腿,半跪在地上,擡起方元的腳,珍而重之地為他穿上了鞋子。

幼年的颠沛流離,少年的茫然漂泊,他就像是一個迷途中的旅人,在這一刻,終于返回了歸途,找到了自己的歸宿。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放手了。

放海燈

方元換好了泳褲,披着浴袍和白術一起下了樓,此時已然是夜色浸染,昏黃的路燈之下,一汪池水潋滟,一片扇形的銀杏葉随風飄落,蕩起微微水波。

方元有些不好意思的脫下浴袍,伸出一隻腳,試了試水溫,才慢吞吞的下了水。等白術也跟着下了水之後,他還特意挑了一個離白術最遠的地方,背對着白術趴在了池邊。

深秋的夜風微涼,溫泉池的玉石台卻很暖,方元頭倚着雙手趴在上面,舒服的閉上了眼睛,大腦也開始漸漸地放空。遠處的白術,望着方元白皙的後背,眸色漸漸加深。方元在躲着他,他已經察覺到了,可他并沒有打算就此放棄。

他端着果盤和茶水,試探着朝方元的方向移去,發現他并沒有抗拒,才緩緩疏解了心中的郁澀,他其實也并不想給方元帶來困擾。

他把果盤裡的新鮮葡萄一顆一顆摘下來,剝掉了皮,石榴剝出籽,草莓去蒂,柚子去皮去籽弄成一塊一塊,然後按照大小順序,均勻的重新放好,創造出了一個全新的彩虹色果盤。

這一切他都做的無比順手,且心甘情願興緻勃勃。他始終記得那個小小的方元,把自己在幼兒園因為畫畫的好而被獎勵的糖果,踮着腳放到他手中的模樣,那是他童年裡為數不多的溫暖,所以現在,他也樂意為方元去做這些。

“吃水果嗎?”他輕輕的叫了方元一聲,把果盤放到了方元一伸手就能碰得到的地方。

方元被他近在咫尺的聲音吓了一跳,身體也跟着震了一下,白術是什麼時候過來的?他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明明一開始他的戒備心是很強的!

他一側頭,還沒來得及去看白術,就先看到了那個非常有創意的漂亮果盤。他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想着這個人果然是已經到了強迫症晚期了!

不過白術的一番好心,他又怎麼會忍心浪費,拿起一顆葡萄送進了嘴裡,清涼而又甜蜜的汁液,讓他因為泡在溫泉裡的而産生的燥熱瞬間得到了緩解,于是受不住這誘惑,他開始一顆接一顆吃了起來。

但很快的,他伸出去的手,就被白術的手按住了。方元條件反射般收回了自己的後,猛地擡起了頭,對上了白術那雙深沉的雙眸。

“怎麼了?”他别過頭,不敢再和他對視。

“水果有點涼,不能吃太多。”白術把果盤挪開,然後給他倒了一杯熱茶,“口渴可以喝一點茶。”

“好。”方元點頭,捧起茶杯,小口的喝了起來。

怎麼辦?自己居然生出了一種被捧在手心裡疼愛的錯覺,其實他真的很想問一問白術,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難道僅僅因為自己是他的偶像嗎?

可是方元卻并不敢問出口,他害怕聽到白術的答案,無論他的答案是什麼。對于感情這件事,方元始終覺得一定要慎重對待,如果沒有和對方一起走下去的勇氣,那麼從一開始就不要給對方、給自己一丁點的希望。

他就像是一隻蝸牛一樣,小心翼翼的伸出自己的觸角,一旦有個風吹草動,立即就會縮回到自己的殼裡,看似用盡全力走了許久,但其實卻并沒有前進一步。這和他對待其他事情的态度完全不同,也和他的本性相背,可卻是不争的事實。因為童年記憶中那片血紅,就像是一朵永遠揮不去的烏雲一樣,時刻籠罩在他的上空,讓他在逼仄的空間裡,連喘息都覺得困難無比。

兀自傷神的方元,并沒有發現白術那充滿了侵略性的眼神,也許是在溫泉裡泡的太久了,方元的臉始終是紅撲撲的,很想讓人上去咬上那麼一口。白術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強迫自己收回目光,看向了别處,因為他怕再看下去,自己會有什麼不好的變化,比如他那處始終在克制着的蠢蠢欲動。

他努力的轉移着自己的注意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對方元說:“今天晚上海邊要放海燈,你要去看看嗎?”

“是嗎?當然要去!”方元趕緊點頭,這種地方的風俗習慣,他一向是很感興趣的,更何況,他也覺得自己不能再和白術獨處了,他們之間的氣氛似乎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微山島每年的農曆十月初一,當地的漁民都會到海邊去放海燈,這是為了紀念當地傳說中的海神娘娘。他們會用五色彩紙紮成各種各樣的船形燈籠,在上面點上一隻蠟燭,然後在燈罩上寫上自己的願望,送進海中。小船載着漁民的願望,飄向大海深處,祈禱着海神娘娘能夠顯靈,保佑他們來年能夠平平安安。

這個帶着神話色彩的習俗被保留至今,已經成了當地獨特的文化。方元他們運氣好,今天剛剛好是農曆的十月初一。等他們換好衣服走到海邊,儀式已經開始了,三三兩兩的人聚集在一起,把載着自己希望的小船推進海中,海上一盞接着一盞的燈亮起,畫面震撼無比。

方元沒有時間自己去做燈了,隻能在不遠處的小攤位前買了一盞,财大氣粗的他買了一盞超豪華的海燈,然後背着白術寫上了自己的願望。這還是他第一次将自己不切實際的願望訴諸于諸天神佛,希冀着能夠得到神明的護佑。

借着燭火,方元偷偷望了白術一眼,見他依然是一副沉靜的模樣,也在認真的寫着什麼,隻不過他的船燈卻要簡單得多,隻是那種最最普通的。

等他們兩個人把願望都寫好了之後,一起走到了海邊,将船燈推進了海中。海浪帶走了方元的希望,他站在海邊,雙手合十,默默祈禱着自己的願望能夠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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