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被水霧籠罩,水鳥穿梭其間,不時地發出哀鳴。
聲聲哀鳴聲在四處回蕩。
秦政放慢了腳步:“看到這個地方有什麼感覺?”
江路忽然發現,眼前的秦政又變成那個心理醫生了。
他如實回答:“看到這兒,感覺自己變得很小,幾乎不存在了。”
秦政說:“我也有這種感覺,所以我經常到這來。”
他拿出一支錄音筆:“以往我們的談話都錄音了,這次也錄下來,可以嗎?”
江路點頭答應。
秦政沿着湖邊繼續向前走去,江路舉步跟上。
秦政說:“我第一次見到你,确實是在你想要輕生的那天。當時我從樓下路過,看到一群人圍在樓下看着你,于是我到樓頂上把你拖了下來。”
江路清楚地記得那天的情形,他低聲說:“這件事還是要謝謝你。”
秦政沉吟:“你就不想一想,我為什麼要救你?”
江路怔住了。
秦政:“坦白地說,想要幫助你的心理确實是有的,就像一個會遊泳的人看到落水者,自然會跳下去救人。但是除了這點助人為樂的心理之外,我更多的是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種可能。”
他靜默片刻,以沉沉的目光注視着江路:“有件事我還從來沒說出來過……簡單來說就是,我母親也選擇了自殺,她成功了。她自殺的原因很複雜,我父親的背叛隻是一方面。當時我隻有七八歲,目睹了她精神崩潰的整個過程。她那種搖搖欲墜的模樣使我相信,死亡是她必然的、唯一的歸宿。于是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有做,就那樣看着她走向了死亡。”
江路不由得問:“而我和你母親很像,是嗎?”
秦政搖搖頭:“你們并不像,你雖然走上了樓頂,但你的内心還在呼救,你希望有人能攔住你,有人能幫你脫離苦海并找到解決一切問題的辦法。所以你和我母親并不一樣。”
江路默然。
秦政又說:“在看到你時,我心中萌生了一個自私的念頭,那就是去救你,挽回你的生命,這樣我或許可以償還自己的罪過。我曾經眼睜睜看着我母親走向死亡而沒有阻攔她,雖然當時的我認為那樣做是對的,但在之後的這些年裡,我還是有了越來越重的負罪感。”
“救了我,就能消除你的負罪感嗎?”江路問。
“也許吧。我修過一個心理學的學位,習慣于用理論分析自己的内心。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分析之後認為這或許是一個解脫自己的心結的機會,然後才決定上去救你。很可笑是不是?”秦政露出些許笑意,看着江路。
江路不置可否,又問道:“後來呢?為什麼要騙我。”
“不是我騙了你,是你在催眠自己。”秦政答道,“那天送你到樓下之後我給你留了電話,但并沒告訴你我是真正的心理咨詢師。當時我說的是:我懂一點心理學。至于那天晚上……”
秦政望向湖面,似乎在整理記憶。
江路問道:“那天晚上是偶然遇見我的?”
“沒錯。”秦政點了點頭,“也許這很不可信,但坦白地說,那天晚上我确實是偶然遇見你的。因為認出了是你,所以我才上前問你需不需要幫忙。而你似乎沒有認出我來,也許是因為當時你喝多了,也許是你潛意識裡需要一個陌生人,需要一次不帶瓜葛的性愛。于是你把我當成了兩個不同的人,在酒店裡和在琴行的辦公室裡,我在你眼中扮演着兩個不同的角色。這個錯誤一直延續了下來。”
“為什麼不提醒我?你明知道我在犯一個愚蠢的錯誤。”江路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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