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老謝老婆剛從老李家回來,為着老李家兒子倒插門兒的事兒,她也算是操碎了心,兩家人誰也還沒見着誰,她已經開始跟人聊做上門女婿男方家要準備些啥,女方家又會準備些啥,端了手上的那碗飯走到老李家開始邊吃邊說,直到老李家屋子裡擠滿了看電視的人方才回來。李八一依舊躲在裡屋,不是看書就是聽着那台李國慶帶回來的收音機。
她剛出得老李家的房門,見着遠處兩個人影兒走了過來——雜貨鋪的老高!老高領着他家小女兒站在老謝家門口,見老謝老婆正好過來,老高說了句:“正好想找你家老謝來着。”
“什麼事兒呀?老高。”這老高成天守着鋪子,一步也不離開,巷子裡頭有了電視也好,徐老太回來了也好,他都不曾過來看熱鬧,也不許家裡人到處亂跑,老謝老婆滿臉的疑惑,隻見老高先個她邁步進了屋子。
老高進屋見老謝在家坐着,将手上一摞信封徑直遞給老謝,說了句:“你們看看。”
老謝老婆趕緊先伸了手過來,一封封将信拆開,好家夥!全是她寶貝兒子謝飛寫給老高小女兒高圓圓的情書!裡頭的字眼隻把老謝兩口子氣得手腳一齊發抖,裡頭全是些見不得人的肉麻字眼,什麼“親愛的圓圓”、“我愛你圓圓”、“好想抱着你,親吻你!”……。
老謝拿着信劄,不說話,老謝老婆竟然也一時語塞,看看老高,再看看站在對面一直哭的高圓圓。
“我問圓圓,什麼時候開始的。”老高先說話了:“圓圓說有半年了。”
“我又問她,你寫了多少信給謝飛?她說沒有寫過,都是謝飛一直在寫信給她。”
“我不太相信,所以也請你們問問謝飛,圓圓有沒有在影響謝飛,我現在就這麼一個女兒了,和你們一樣,我也希望她先不要胡思亂想,趁着年輕,好好讀書,或許将來可以掙個好前程。”
老謝老婆被老高說得啞口無言,隻得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尴尬地賠笑着說:“好的好的哦,老高啊!我們一定去找自己兒子,問個清楚!一定問個清楚!我們一定好好管教!”
老高也不再多話,帶着女兒一起走了出去。老謝不聲不響,将信一封封裝好,拿了個牛皮紙袋包着然後往桌上放好了,接下來就去到後頭廚房蹲在後門抽他的水煙,一直抽到12點了還沒上床睡覺。老謝老婆吓得跟他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最後還是硬着頭皮披了件衣裳走到廚房輕輕叫了聲:“老謝……?”
“啰嗦什麼!别吵着姑娘們睡覺。”老謝邊說邊将煙袋清了清,自顧自地上床睡了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老謝老婆見老謝還老老實實在床上躺着,心下放心了許多,她昨兒晚上還在心裡想象着老謝會不會也學着老李家一樣,淩晨跑去縣裡頭拿皮帶抽兒子,弄得自己心裡頭七上八下的沒睡踏實。她爬起來做好了早飯,端到老謝面前,小聲地說道:“要不,我今天去趟學校,問問謝飛,那高圓圓到底有沒有寫過信給他?”
“我說你這個人,怎麼就不知道要臉了呢?!老高家女兒是個什麼品性,大家住在一條巷子,看着這些孩子長大的,你會不知道?!就算别人家孩子你不知道,那你總該了解你自己肚裡爬出來的種吧?!你生的那好兒子是個什麼慫樣,你心裡沒點兒逼數?!”老謝罵着便憤怒地扔下碗筷:“你還是去操心别人家兒子做上門女婿的事情吧!”,說完老謝拿上那堆信,推着單車出了門去。老謝老婆喊着‘你這是跑去哪裡哦!你跑去做什麼哦!’也隻能無奈的看着老謝飛速出了巷子。
心驚膽戰地過了一天,老謝老婆一整天做啥事兒也沒個心思,蹲坐在門口織個毛衣也總是弄錯針,巴巴兒地往巷子口一會兒就看看,總是不得見老謝的身影。這時候巷子口走進來兩位幹部模樣的人物,見老謝老婆就在門口站着兒,于是問她:“請問這位大姐,李八一家可是就住在這裡頭了?”
“是的,最裡頭的那戶就是他家。”老謝老婆邊說邊起身下來門口兩步台階,手指着裡頭說道。
對方謝過後直奔了老李家去。老謝老婆好奇想多問兩句也沒個機會,隻站着,巴巴兒地巷子口和老李家兩頭望着,兩手拿着要織的毛線,想過去又怕萬一老謝正好回來,發現她又在老李家所以不敢挪了身子過去,心裡頭還在想着“到底怎麼一回事情?出什麼事情了?!”,隻聽得老李老婆嚎啕大哭的聲音:“我的兒啊!我苦命的兒啊!”
聽得這動靜,老謝老婆哪裡還顧得這許多,把手上織着的毛線往矮凳上一扔就跑了過去,果然見着老李老婆正一屁股坐在地上,翻來覆去地邊哭邊說着那麼兩句話。老謝老婆趕緊扶了她起來坐好,問過來的人才知道其中一位就是李八一的領導,下午李八一因為一個工友操作失誤,被機器紮斷了一條腿,送到醫院裡去,醫生說這條腿怕是要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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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诶!我的姐姐哦,怎麼這樣的時候你就知道坐地上哭啊喊的哦!你這樣喊破了嗓子,老天爺也不會答應你一聲,八一的腿也不會重新裝回去!”老謝老婆埋怨道:“現在趕快啊,我幫你去老李廠裡頭通知老李,你趕緊跟着領導們去人民醫院看你兒子!”聽到這話,老李老婆方才有了點兒主心骨,定了定神,老謝老婆去拿了毛巾幫她眼淚鼻涕擦了幹淨,便照着老謝老婆說的,趕緊跟着領導走去了人民醫院。
這小城裡的人民醫院規模不算小,周邊幾個小城市,甚至隔壁省靠近小城的同樣的小城市的老百姓就會來這兒看病住院,實數難得的醫療資源,在這樣一座落寞的城市裡。老李老婆在急診病房裡看到兒子李八一,幾位醫生護士正圍着他的病床做基本處理,這老李老婆見着自己兒子身上血肉模糊,伏在床邊又是一頓痛哭,反而是李八一有氣無力地安慰起她來。
“您是李八一的親屬?”一個年輕的女孩兒的是聲音。
老李老婆聽了,趕緊拿手把眼淚兒抹了抹,又對着旁邊垃圾桶擤了兩把鼻涕,再用手抹會兒鼻子又擦到身後衣服上,再又抹了抹,這才回道:“他是我兒子。”
“您好!我是急診科的醫生,姓吳,您的兒子李八一的左腿因為損傷過于嚴重,骨骼部位的韌帶等部位已經已經失去知覺,需要立刻做截肢手術,現在外科那邊在做準備,我向我們院的外二科主任醫師呂主任問過了,他會來親自做這台手術。”吳醫生說話聲音溫和語調親切,老李老婆聽得“門診、醫生、姓吳”字眼,再見眼前這位年輕醫生的清麗标緻模樣,頓時明白了這肯定就是那位看上了他那沒福氣的兒子的吳麗吳醫生。這小吳醫生生得和她媽媽一樣高挑身材,齊耳短發,皮膚也是那麼的細膩光潔,長了對大眼睛,立體的鼻梁将五官襯得更漂亮,更甜美。老李老婆心裡不禁又感慨:“這樣的姑娘,怎麼會看上我家兒子的?!”
等老李趕到的時候,李八一已經進了手術室,他左腿遭吊臂砸落完全壓了個血肉模糊,隻有截肢一條路了。老李老婆在《手術協議書》上簽了字,她一直想等着老李來簽字偏偏就是等不來,于是自己歪七扭八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劉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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