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聶長老避世之名一樣如雷貫耳的,是他同赤峰尊一般固執正派的作風。聶長老痛惜道:“懷桑,我本以為你已成才,不再需要我去精心看顧,可沒想到你竟入了魔怔,做出那麼多喪盡天良之事!你真是你真是!”他說着說着便激動起來,然而看到聶懷桑慘白的臉色,終究沉沉地歎息一聲,道:“懷桑,随我回去吧。”聶懷桑踉跄着後退兩步,不自覺地搖着頭。他眼眶發紅,嘴唇顫抖,嗫嚅了半晌,忽然狠聲道:“長老,得罪了。”☆、絕境中的瘋狂反撲總是最強悍的。聶懷桑殺紅了眼,長刀攜了魚死網破的決絕與勢不可擋的兇戾,一起一落間必帶起一小片橫飛血肉,所過之處皆是屍體橫陳,宛如殺神。聶長老怒聲低喝道:“聶懷桑!”聶懷桑置若罔聞。他将一柄長刀舞得密不透風,刀光血影裡,另一柄長刀锵然出鞘,攜了凝煉悍然之勢硬生生穿入刀影之中,兩柄構造相似的聶氏長刀便這麼猝然撞在一處,霎時間擦出一陣刺目的火花。聶懷桑終于對上了這個自聶明玦過世以後,唯一嘔心瀝血教導他支持他的人。他赤紅了雙眼,毫無猶豫地橫刀而上,刀刀淩厲地向着要害而去,不曾給自己和對方半分餘地。兩人的武功同出一門,聶懷桑又是由聶長老親手教導,刀法中總透着相似之處,便少了幾分出奇制勝的可能。聶長老對聶懷桑的招數再清楚不過,幾乎能猜到聶懷桑的每一次進攻與防守,因此盡管聶懷桑來勢洶洶,卻仍處處被壓制一頭。須臾間兩人已過了百餘招,聶懷桑漸漸不支,聶長老的優勢卻十分明顯,然而聶懷桑顯然并不想因此束手就擒,他低吼一聲,面色猙獰地揮刀向聶長老的面門刺去。聶長老早便料到他會有這般反應,回刀去檔,然而就在此時,聶懷桑的長刀忽然去勢一轉,虛晃一招後腳步一旋,向着聶長老後頸劈去!随着這一刀揮出,聶懷桑身上氣勢驟然一變,再不複之前處處被壓制時的左支右绌,渾然流暢的招式俨然已與方才大不相同。而他之前種種為了麻痹衆人的僞裝,竟連從小教導他的聶長老都沒能察覺!此時聶懷桑這驟然發難的一刀落下,聶長老避無可避,眼見着就要被硬生生斬斷脖頸,周圍傳來聶氏子弟的驚聲疾呼。藍曦臣欲舉劍去攔,然而方才的一戰已經透支了他太多體力,此時靈力透支的惡果已開始顯現,他氣息散亂,即便想要救人,也不過是有心無力。便在此時,人群中一聶氏子弟越衆而出,不管不顧地撲在聶長老身上,剛死死地抱住聶長老的背部,下一瞬聶懷桑的長刀便倏忽而至。這一刀正劈中他的頭顱,那聶氏子弟連慘叫一聲都來不及,便被長刀貫穿了頭部,霎時間一片紅白翻飛,濺了聶懷桑與聶長老滿頭滿臉。可即便這樣,他扒住聶長老肩頭的手仍分毫未松,至死仍大睜的雙眼裡沒有恐懼,隻要決然。聶長老目眦盡裂,大喝一聲轉過身,暴怒地揮刀向聶懷桑攻去。聶懷桑躲過聶長老那怒極的一招後飛快反擊,不再藏拙,招招刁鑽奇詭,完全不落下風。而相比之下,暴怒的聶長老卻有些亂了陣腳,不自覺地被聶懷桑牽着鼻子走。聶氏功法的最大弊端就是忌心緒暴躁,因此聶長老的暴怒便是最大的隐患。随着兩人過招的速度越來越快,聶長老的破綻漸漸顯露出來,待聶懷桑又一次虛晃一招過後,聶長老舉刀去檔,心口處竟落了空門!先前聶長老的防衛一直密不透風,這般機會着實難得,聶懷桑舉刀便刺,直逼至距心髒不過半寸,刀尖卻忽然一滞。他對上了聶長老的眼睛。那雙比他記憶中蒼老了許多的眼睛裡,承載了他極為熟悉的神情。那是他大哥去世那年,他常能在聶長老眼裡看到的,憤怒的、悲痛的、混雜着不甘與期冀的眼神。在這樣的眼神裡,他成為聶懷桑最堅實的後盾,将聶懷桑從痛失血親的悲憤茫然裡拉出來,一步一步引着他成為真正能獨當一面的存在。而如今聶懷桑在這樣的眼神裡,清晰的看到了滿面兇煞,渾身浴血的自己。就是這樣一個眼神,讓聶懷桑滿心的殺意中,恍然升起了一絲遲疑。聶懷桑的遲疑不過一瞬,然而高手過招,成敗也隻在這一瞬。手腕處驟然一痛,下一瞬長刀已脫手而出,落在地上發出慘然又铿锵的一聲脆響。聶懷桑怔怔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眸光微轉,落在聶長老架在他脖頸的長刀上。他低低地笑了笑,緊接着好像停不下來一般,笑聲越來越大,透着些古怪與自嘲。聶懷桑便是這樣被聶長老帶走的,押送回清河聶氏,留待族中為他定下最後的懲罰。藍曦臣和金光瑤默然相視,一時間都因這樣的反轉複雜難言。沉默半晌,金光瑤苦笑道:“若他再心狠一點,結果恐怕就不是如今這般了。”就如同金光瑤一生作惡卻輸在自己碩果僅存的幾次善舉上一般,于一個窮途末路的惡人而言,心軟便是墜入深淵的開始。藍曦臣點了點頭。對于聶懷桑,藍曦臣的心情一直是複雜的,自幼的照拂,兄長的托付,都是他很難放下的東西,事情發展成如今這樣,藍曦臣心中是極不好受的。金光瑤知道藍曦臣心中所想,識趣地不再多提,他上前一步,給了藍曦臣一個擁抱。金光瑤道:“藍曦臣,謝謝你。”藍曦臣怔了怔,道:“謝什麼?”金光瑤頓了頓。聶懷桑的這些惡行于金光瑤而言其實算不得什麼,甚至金光瑤可以比他更狠,而金光瑤與他最大的不同是,在做盡了惡事後,仍有人固執堅持,即便輪回轉世也要拉他出這泥潭。時隔兩世,藍曦臣向金光瑤伸出了手,而金光瑤抓住了。這便是是金光瑤的慶幸。然而金光瑤最終看向了通往安放他屍身棺樽的那條密道,輕聲道:“若不是你,這具屍體也不知要過多久才能重見天日。”藍曦臣抿了抿唇,道:“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金光瑤思索半晌,道:“我如今尚且好好活着,前塵便算徹底了結,尋個好去處葬了吧。”藍曦臣問道:“葬在何處?”金光瑤笑了笑,道:“蘭陵金氏算不得家,我幼時所居的楚館也算不得家,說到底我其實沒什麼歸處,便葬在雲深不知處,可好”藍曦臣一怔。當年換出金光瑤魂魄時,藍曦臣的确想過,若能夠取出金光瑤的屍身,便将他葬在雲深不知處。他記得藍忘機曾和他說過一席話,說想帶一人回雲深不知處,帶回去藏起來。也就是将金光瑤帶回來的心情尤其強烈時,藍曦臣雲深不知處的後山上有一片平坦的緩坡,清晨的第一縷微光透過薄霧落在這裡時,會為周圍的花草打上一層淺淡柔暖的亮色,朝陽和晚霞皆停歇于此,仿佛上天也格外眷顧。藍曦臣将金光瑤的屍體葬在這裡,立了一塊白玉碑,碑上書:三弟金光瑤之墓。他未曾寫金家宗主,未曾寫位列仙督,金光瑤曉得,從始至終藍曦臣想葬的,都隻是他的三弟而已。而金光瑤的墓志銘上不需要豐功偉績,也不需要千古罵名,隻要幹幹淨淨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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