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羨之幾人的堅持,在李淩萱臉色發白地倒下那一刻土崩瓦解。
得了殷羨之的服軟,月娘姗姗來遲。她垂眸觑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李淩萱,淡淡道:“若是你們早些低頭,便不是這般的待遇。隻是如今,你們強撐至此,原本要給你們的屋子、衣裳統統都無了。這樣罷,你們便住下等房,什麼時候當真學會了聽話二字,再來尋我。”
月娘擡腳便走,殷羨之聲音嘶啞:“她病了……”
月娘撫摸着手上的蔻甲,吩咐随從道:“去請大夫來,這小娘子若是死了,兩位小郎君,莫說聽話,怕不是要把我剝皮拆骨才能解氣。”
她語氣中帶着譏諷,殷羨之卻面容不變,絲毫沒有被折辱的羞慚。這番能屈能伸的模樣,讓月娘不禁高看了幾眼。
幾人搬進了下等房内,大夫給李淩萱号過脈,隻道她是饑餓所緻,多用些滋補之物,慢慢就能補回來了。
殷羨之送大夫回來,霍文鏡站在窗邊,月色朦胧,打在他臉頰的一邊,顯得晦暗不明。
霍文鏡開口,聲音平淡如水,卻好似在山林中蜿蜒爬行的毒蛇,讓人聽罷遍體生涼。
他道:“此仇不報非君子,我要這些人,死無葬身之地。”
殷羨之垂眸不語,霍文鏡向來是這般睚眦必報的性子,不過他在李淩萱面前掩飾的極好。好到衆人都以為霍文鏡端方有禮,但此時,霍文鏡不再遮掩,他眸底浮現陰鸷之色。
霍文鏡行事,向來不擇手段。之後幾日,他刻意做出溫和模樣,在月娘面前讨好,總算得知了高羿的去處。
“高羿啊,我将他送給了滢滢。”
提及元滢滢,霍文鏡掌心攥緊,手背上青筋鼓起。他猶記得,自從元滢滢去柴房送過飯菜後,花樓裡的人待他們,就更為冷淡。
霍文鏡很快想出了一個法子,他要去尋高羿,給元滢滢教訓。
至于是什麼教訓,是往元滢滢被褥裡面丢毒蛇,還是往她的脂粉盒裡下藥粉,讓她渾身出疹子……
霍文鏡還沒思慮好,不過他人年紀不大,雖然目前無法報複月娘,但教訓一個小小的元滢滢,還是綽綽有餘。
霍文鏡按照心中默記的路線,七拐八拐地來到元滢滢的閨房。房門微敞,霍文鏡腳步一頓,他正猶豫是不是要轉身離開,畢竟若是被元滢滢發現了,自己在悄悄打探,定然會心生警惕。但霍文鏡又不想就此離開,他想要見高羿一面,囑咐高羿一些事情。
在霍文鏡猶豫之時,透過雕花木門,傳出來小娘子婉轉哀泣的聲音。
“月媽媽說過,不許你再如此……欺負我……”
緊接着,霍文鏡聽到了高羿惡狠狠的聲音。
“我才沒有欺負你。我隻是喝水罷了,你莫要胡思亂想。”
霍文鏡心念微動,便走上前去,輕輕撥開雕花木門,向屋内看去。隻見高羿一隻胳膊攬住元滢滢嬌小的身子,另外一隻手,捉住元滢滢的手腕,将腦袋埋進柔白的手掌裡,模樣急切。
像一隻迫不及待的狗。
霍文鏡神色微冷,他不再細看,轉身離開。
高羿身上的束縛已經解開,他本可以用茶碗飲水。但每一次,高羿看到那清澈見底的水時,便下意識地尋找着元滢滢的手掌。他仿佛将喝水一事,和元滢滢聯系了起來。隻有元滢滢伸出手,捧着水放到他的面前,他才能毫無顧忌地飲下。
高羿飲罷了水,見元滢滢鼻頭泛紅,心中微梗,但他什麼都沒說,而是闊步離開了閨房。
一隻帶着冷意的手,搭在高羿的肩頭。高羿身子緊繃,一副蓄勢待發,想要反擊的模樣。身後那人卻淡淡道:“阿羿,是我。”
高羿轉身,見是霍文鏡,臉上頓時浮現出喜色。
“你們離開柴房了!”
霍文鏡輕應一聲,顯然興緻不高。
高羿還要追問,霍文鏡卻打斷他的話。霍文鏡的視線,在高羿身上來回逡巡,突然道:“阿羿,你剛才在做什麼?”
高羿身子一僵,故做掩飾道:“我能做些什麼,不過是回了屋子,喝了幾口水罷了。”
霍文鏡不給高羿留情面,他擡手,指向高羿唇角的水痕。待高羿擡手抹去後,霍文鏡冷聲道:“阿羿,你知道你如今像是什麼嗎?”
高羿不解:“什麼?”
“像一隻搖尾乞憐的狗,在那個小姑娘面前搖尾巴,賣弄……你看看你現在,哪一點像是高将軍的兒子……”
霍文鏡早已經摸清了高羿的性子,自然清楚如何能夠最快地激怒高羿。
果真,高羿漲紅着臉,連脖頸都帶着憤怒的赤紅,他嚷道:“誰是狗了!是元滢滢,是她先……先喂我喝水的,都是她的錯!”
高羿被霍文鏡三兩句話,就弄得暈頭轉向,來不及思考為何霍文鏡會看到剛才那一幕。他急切地否認剛才的歡喜,試圖通過對元滢滢的怨怼,來掩飾他剛才飲水時的失控。
霍文鏡又道:“既是她的錯,你定然要好生懲戒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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