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連退了幾步,直到背後緊貼上那堵圍牆,緩緩蹲坐下去,痛苦地雙手抱住頭,深深埋進膝蓋,蜷縮起來。
不是的,不是我的錯,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的,倘若我有錯,那些真正傷害他們的人呢?為何他們沒有錯?
不是——
那兩種聲音幾乎将我從中間撕成兩半,模糊間,我聽到心腹焦急的聲音,喚我醒醒,我擡頭,眼底空蒙蒙的,喉嚨幹裂,帶着血鏽氣,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
“阿涉,我家小孩……沒有書念。”
想我江現,十五歲進士及第,無人不說我是天縱奇才,掌管科舉,提拔門生無數,皆在朝中身居要位,但我的小孩卻沒有書念,被人嘲笑看不懂書,這都是我的錯。
因為我什麼都做不好。
卻聽他拙劣地安慰着:“相爺,以後您可以教他啊,您不是十五歲就中了進士嗎?”
簡單的一句話,使我陷入谷底的心再度生出熹微的希望,唯有希望能點亮勇氣,我的頭腦逐漸恢複運轉。
對呀,還有以後。
兩個小孩已經曆太多苦難,但他們還有以後,我沒能力給他們更多,至少要保護他們不受戰火牽連,給他們一個完整的國家。
思至此,我重重歎一口氣,撐着地面慢慢站起身,重新束發,整理衣冠,确認自己看着仍如往常般從容穩重,才進宮面聖。
小皇帝自昨夜起便急着招我入宮,剛見到我,淚珠便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住滾落。
我歎氣,忍着頭疼柔聲哄慰,上奏兩樁事。第一件是狠狠參了淩墨一本,說他居功自傲,奢侈淫靡,打罵将士,還喝酒嫖妓,要将他收押。
小皇帝看我的眼神好像在說:真的嗎?你說的真的不是自己?
當然是假的,我冤枉他嘛。
第二件則是請求出征,夏人派出宰相邬文遠,來勢洶洶,樊州被破,便能順江而下,直取京師,豈能坐等其來?
小皇帝聽後眼淚滂沱,小臉哭得花白,死活不肯讓我走,又言說淩墨黑羽軍駐紮在城郊,倘若惹急他,豈不直接殺進宮中,逼宮篡位?
我心道,他對皇位可沒興趣,他的興趣是日丞相。面上卻威脅恐吓,故意将事态描述得極為嚴重。
小皇帝吓怕了,隻得流着淚頒下聖旨。
我接過聖旨,屈膝跪地,拜了三拜,擡頭望着大梁皇帝稚嫩懵懂的臉,心中苦澀,哽咽道:“臣受陛下恩澤多年,苦心理事,忘寝廢食,今樊州危陷,臣憂心恐疚,惟願主導戰事,都督諸軍,家眷錢财均留京師,以示臣無意為家。臣将遠行,無法為陛下謀事,内政可詢問趙廣寒,蘇學士,戰事相關,張忠将軍可作決策,倘若臣戰局不利,群臣激憤,請陛下追究臣之過錯,以平衆怒。深切迫急,翌日即行!”
他聽到半截便抽泣不已,眼淚直流。
我見此情景,也忍不住潸然淚下。
待交代過朝中事宜,我便匆匆告退,回府下令清點相府珍寶錢财,方便他們抄家,自個則坐在廳堂看着門前往來忙碌的仆從發呆,思緒紛飛。
我等這天已經很久了。
自入仕來,我用十年的時間想怎麼打敗吉爾格勒,奈何軍事實力懸殊太大,就如螞蟻妄圖啃倒大象般艱難。
但無論如何,這場仗我都得親自督戰。
雖然潘老闆總罵我亂花錢,我其實存下了一筆,足夠兩個小孩衣食無憂,便将此錢财分作兩半,讓心腹在我離開後交給淩墨,囑咐他照顧好弟弟,我不敢見他,害怕一見到他,就舍不得走了,想到這我心裡就堵得慌。
心腹比我還難受,他一直以為我會帶上他。認清現實後,他拽着我的衣袖哭哭啼啼,還用我的衣服擦眼淚。我嫌棄地扯出袖子,問你不願留在京都,難道想跟着本官去打仗?
他竟然說:“那是當然了,小少爺生氣,比打仗還可怕。再說您為何不親自道别?自己都不敢,還讓我來。”
我說:“住口,讓你辦點小事便推三阻四,那你選吧,是去天武會伺候小小少爺,還是伺候淩墨?”
他選擇死亡。
至于嗎?他們又不是洪水猛獸,我的小外甥那麼善良可愛,隻是有點孤僻和調皮而已。
心腹說:“我看是不近人情和殺人狂。”
……這是什麼手下?那我更不能帶他,打仗已經夠累了,帶上他我還不被活活氣死?
臨行當日,送行的寥寥無幾。
我坐鎮中央多年,衆人皆知我這一走,京中局勢必将劇變,稍有點政治風向的便知與我保持距離。趙廣寒自是不會來,倒是有不少妓女前來送行,嬌娥美眷,如花似玉。
我心中既感動又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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