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回那日,還有件事便是晚宴當夜,燕王令人動刑,将趙興左腿打斷,撤去官職,與王妃關在郊外莊園中。派人細查當鋪賬本,卻發現近幾年間,有名婦人陸續持王妃首飾換取銀錢,再查身份,竟恰是當年通奸侍衛的妻子,家中還有名小兒子。
那侍衛已被打死,便将婦人拷來,重刑審問,才知那侍衛其實是被收買,栽贓陷害。
十五年前的冤屈浮出水面。
燕王直接病倒。
後王妃打擊之下,患上瘋病,終日披頭散發,喃喃自語,凡有人靠近便尖聲哭叫小妾的名字,也算印證此事。
當然,此事已封鎖消息,隻有少數人知道。少數人包括我,淩墨,潘老闆等。淩墨問起,我便堅定而驕傲地答道:沒錯,就是我幹的!婦人是假的,賬也是假的,都是我安排的!鬧鬼是我令人扮成小妾半夜在她窗外晃悠,她當年陷害廣寒娘,還将當事人滅口,本就做賊心虛,日夜不安下,精神徹底崩潰!
既然他們先挑起事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我若出手,絕不會給對手機會反撲。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淩墨聽後,深以為然。
後京城又出了件大事,多名高官接連慘死家中,牆上血書殺盡天下貪官,留名是天武會。
各派系官員都有波及,引得衆臣恐慌。
接連小半月,朝廷每日開朝,我也不得不清早便去上朝,群臣請求緝捕天武會。
我聽着他們吵,頭疼得要炸了。隐約覺得這事有貓膩,秦溪炎是那麼正義的人嗎?他們天武會有這麼正經嗎?還血書殺盡天下貪官……天下第一貪官不就是我嗎?
他幹得可起勁了,哪是嫉惡如仇的樣子?
況且我已去現場看過,作案手法十分缜密,屍首分離,切口整齊,跪在房間正中,沒有任何痕迹,根本不可能是那小子的手筆,他是冤枉的。
然而這隻是臆測,我也找不出證據。
而且真相是什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身為百官之首必須做出決策,中止事端,給群臣一個交代,他們安全得到保障,才會繼續服務于這個王朝。
我再是放蕩不羁,目中無人,也不能視他們性命于不顧。
于是我痛心疾首道:諸位大人說的是,這邪教罪大惡極,絕不能姑息!隻是此時動兵難免有人傷亡,本官認為不如先招安他們。
燕王稱病不在,站出來的是參知政事,也就是副宰相。
此人出身寒門,容貌清麗,品性剛正,文采斐然,亡國時也是個慷慨義士,卻與我政見不合,我認為應對财政危機,該從士族身上榨錢,他認為如此會危及朝政,外加看不慣我排除異己,作風奢靡,便整日反對我。
雖說他反對也沒什麼用,但他就是不服。
卻聽他淩厲道:臣聽聞這邪教總部在賀州,李德之将軍領地,這夥匪徒行事嚣張,濫殺無辜,為禍一方,也當追問李将軍之責。
李德之是我麾下愛将。
我頭痛欲裂。老爺子五十多歲了,哪裡弄得過那小魔頭?放過他吧,我還要靠他打仗呢。
于是我輕飄飄将問題推回,和氣笑道:參政有所不知,這邪教聚集江湖人士,乃幫派械鬥,刀劍無眼,難免有所傷亡,卻并無殃及百姓,李将軍也不好插手。至于京城行兇之事,本官定給諸位一個交代。
他不甚認同,道他們殺的是朝廷命官,倘若作罷,朝廷顔面何存?
言辭犀利,慷慨激昂,百官紛紛贊同。
小皇帝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對我們的争吵漠不關心,問我的意見。
我心跳加快,後背冒出冷汗,幹笑兩聲,心中罵道:顔面,顔面,都被鄰國打得割地賠款,快亡國了,還他媽當自己萬邦來朝呢?
當然這話我隻能在心裡嘀咕,萬不敢說出口的。
這些知識分子畢竟有曆史局限性,未認識到朝代弊病,也不知道即将亡國,對夏國較為輕視,認為他們野蠻落後,又重文輕武,内鬥嚴重,因此在抗擊夏人上能力有限,雖有愛國之心,卻無愛國之舉,一個個落得自盡下場,也不能全然怪他們。
正遲疑,淩墨看不下去了,站出來道:末将願意出兵。
我立即誠懇道:不勞淩将軍,本官這便派兵平息此事,若再有官員傷亡,本官一律承擔。
又再三保證,隻差承諾若再出事便挂印辭官,才暫壓下衆怒,捱到退朝。
我雖床上甥管嚴,在外仍是呼朋喚友,風光無限。當日因太過疲憊,酒局飯局全推了,換身淡藍直裰,盤膝閑坐廊檐下,泡壺清茶,擺設棋盤,左手持白子,右手黑子,自行對弈。
至午後,院中落了小雨,淅淅瀝瀝,在荷塘濺起圈圈漣漪,錦鯉浮到水面吐泡換氣,院落内清幽甯靜,隻聽風聲,雨聲,落子聲,還有雨打竹葉的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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