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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一動，生出一念：&ldo;孤與你同行。&rdo;蕭獨面色猶疑，并未答允，我回身取了鏡台上擱的太子冠冕，為他戴上，将帶子細細系好，玩味哄道：&ldo;獨兒乖，聽孤的話。&rdo;蕭獨喉結一滑，掠過我指骨：&ldo;皇叔，哄人……是要給甜頭的。&rdo;我斂着脾氣，淡淡道：&ldo;你想要什麼寶貝，去孤那兒拿便是。&rdo;他垂眸不言，狹眸半斂，隻突然抓着我手腕，低頭在我手背落下一吻，而後擡眼看來，瞳仁灼灼，似渴血的野狼在觀察獵物的一舉一動。見我并未動怒，竟張嘴将我指尖一口叼住，舔了一舔。我打了個抖，忙将手抽回，扇了他一耳光。&ldo;放肆！&rdo;這一掌打得狠，蕭獨臉上當即腫起五道指印。我立時後悔，他如今身份尊貴，少不得要被關問一番。蕭獨年輕氣盛，遭我一打，面色便有些不善，往榻上一坐，喚人進來為他洗漱更衣。我自一旁低頭站着，有人雖覺奇怪，卻也沒敢問，我便如此順利混在宦侍宮女之中，随蕭獨與烏珠的車辇前往蕭瀾的寝宮。&ldo;皇上，太子攜太子妃前來問安。&rdo;&ldo;進來。&rdo;門重重開啟，我随蕭獨進去，見幾個人影已經跪在階梯之下，身着赭色官服。我暗忖，蕭瀾這麼早便已召了大臣前來議事，一眼掃去，才發現有一人竟是我那小舅舅白辰，見他嘴唇緊抿，臉色不甚好，不禁心下一緊。他倒沒注意我，起身拜過蕭獨，便退開到一邊。蕭獨攜烏珠跪下問安，我則悄然退出門外，混在負責打掃的宦侍之中，熟門熟路地摸到了禦書房。我已許久未來此地，卻沒覺這裡有多大變化，我喜歡的多寶格衆多的藏書與文玩古物猶在，那架我生母留給我的古琴也未扔，還有牆上的挂畫，以及那一卷我年少耍冰嬉時留下的畫像，上面還有一行我的禦筆提字。唯一不順眼的，隻有書桌邊關着朱鹭的鳥籠。這提醒我，我來此目的并非懷舊，無暇流連。在書桌上，我尋到了玉玺，将它揣進懷裡，正要偷偷離開，卻聽一串腳步聲由遠及近，擡眼便見蕭瀾與一行人正從長廊過來。我忙在牆上摸索一番，按動機關，鑽進多寶格後的暗門之中。從孔洞中窺去，但見幾人進了禦書房，是蕭瀾，蕭獨及幾位近臣，随後片刻，蕭煜，蕭璟與蕭默三位皇子也先後到來。我一見這陣仗，便知多半是商讨監國之事，一聽之下，果然如此。不出七弟所言，蕭瀾果然命太子蕭獨監國，蕭煜則獲封親王，兼司徒，與蕭獨分掌禦林軍，二子蕭璟則任司空，與太尉和蕭煜一起，一同輔佐蕭獨監國，而命身為三子蕭默任京畿大将，在他北巡期間駐守京畿，以防皇都附近有人作亂。如此一來，幾人互相牽制之勢便已形成，我不得不承認，蕭瀾的安排誠然不錯。至午時，衆人退下，蕭瀾卻留下批閱奏疏。我恐他立刻發現玉玺不見開始搜查，便想順暗格中的密道速速離開，卻在此時見刑部尚書于肖走了進來。隻見蕭瀾遣退所有宮人，命人關上房門。于肖跪拜在地：&ldo;參見皇上。&rdo;&ldo;愛卿平身，&rdo;蕭瀾合上奏疏，&ldo;愛卿在密奏中所言，可有證據？&rdo;&ldo;回皇上，烏邪王中毒當晚，來過他營帳的，隻有太上皇一人。&rdo;我心下大驚，凝神靜聽，于肖又道：&ldo;臣以為，廢主終究是隐患，不宜留在皇上身邊，更不宜留在皇宮之内。&rdo;蕭瀾一時未語，我知他在考慮此事。先前因我是禅位給他，在位時又算有功勳的明君，他不便處置我，可如今他的統治已相對穩固，給我安個罪名，從太上皇的位子上拉下去，也并非難事了。于肖見他良久未語：&ldo;或者，幹脆……&rdo;蕭瀾喝道：&ldo;大膽。&rdo;頓了頓又道，&ldo;你先退下，此事容後再議。&rdo;若是遠逐倒好，若蕭瀾真的起了殺心，那才糟糕。得先發制人才行。我摸了摸懷中玉玺，忐忑不安，見蕭瀾起身，緩緩撫過桌邊那金絲鳥籠，令我想起被他觸摸時的感受，不禁如芒在背。&ldo;六弟，你可知朕對你，真是又恨……又愛。如此，已十年了。&rdo;我一愣，旋即覺得諷刺。我原以為蕭瀾是恨我入骨，他如此待我，不過是為了折辱我，卻未料到他對我有情，且竟已如此之久。那麼，若我能迷惑他的心，豈非勝算更大？我心下冷笑，匆匆離去。暗格中的密道徑直通往禦花園假山之中，我幼時貪玩，才在多寶格後設了這個密道，沒料到今日會派上用場，想來也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我懷揣沉甸甸的玉玺，心中狂跳，從假山洞中探出頭去，四下張望一番，正想出去，卻見一隊人馬自林蔭小徑行來。&ldo;如今你既封了親王，便不用離開冕京，本宮甚是欣慰。&rdo;這女子聲音耳熟，我朝林間望去，隻見果然是俪妃與乘着輪椅的蕭煜。&ldo;勞母妃操心了。五弟今日可有來拜見母妃？&rdo;俪妃歎口氣：&ldo;自然有的。态度不甚恭敬罷了。嗨，畢竟是太子，今昔不同往日，煜兒你也要謹言慎行些，莫讓他抓到什麼把柄。&rdo;&ldo;母妃不必憂心。&rdo;蕭煜輕笑一聲，&ldo;兒臣心中有數，毋需怕他。母妃先在此散散心，兒臣還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晚些來陪您。&rdo;心中有數？莫非他有蕭獨的什麼把柄？見蕭煜被推往禦花園外，我忙走了幾步，跟上他身後随行的宮人。走了一陣，就聽禦花園外腳步淩亂，喊聲陣陣，一聽便是在追查玉玺下落。我眼疾手快，左右一看，便将玉玺迅速扔進旁邊一口井中，待日後來取。見側方有隊宮人過來，便低着頭，步履不急不緩地走去，卻聽後方一聲吆喝：&ldo;你這東宮宦侍要上哪去？&rdo;聽這語氣，我便知道是蕭瀾任命的那位内宮總管楊堅。我點頭哈腰，擰着嗓子：&ldo;回公公，奴才受太子之命，正要去尚藥局取點藥材，給太子妃補補身子。可不是太子妃昨夜累着了麼！&rdo;&ldo;那你為何跟沒頭蒼蠅似的轉來轉去？&rdo;說着，楊堅手一揚，一鞭子便猛抽我背上，疼得我幾乎當場暈厥，&ldo;還不快去！&rdo;我哪曾受過這種辱，咬了咬牙，等他離開，踉跄着便走。&ldo;慢着。&rdo;蕭煜一聲輕喝，我不得不停下。車輪軋軋聲接近身側：&ldo;轉過臉來。&rdo;&ldo;是，煜親王。&rdo;我撐着身子，低着頭，側過臉，斜目睨他。蕭煜臉色微變，卻不動聲色，隻命我跟上，便掉頭朝禦花園另一門行去，待走到一條枝繁葉茂的小道中，才将宮人遣退。背上鞭傷刺痛難忍，想是皮開肉綻，我扶住一顆樹，咳嗽一陣，幾欲倒下，蕭煜伸手将我一拽，使我一下子跌坐在他腿上。我緩過神來，要起身，蕭煜卻拽着我手腕不放。他眼神陰森，笑意古怪：&ldo;不礙事，皇叔，我這雙腿，已經毫無知覺了。&rdo;我蹙了蹙眉，顧忌周圍有人，未免鬧出動靜來，隻好不動，壓低了聲音：&ldo;蕭煜，你若想孤為你出謀劃策，就莫要為難孤。&rdo;蕭煜亦湊近了些：&ldo;方才，我聽那邊有宮人在議論玉玺失竊之事，而皇叔卻扮成這幅模樣出現，是不是太巧了一點？&rdo;&ldo;你想說什麼？&rdo;我眯眼盯着他，嘲弄地笑了，&ldo;煜親王，孤此刻與你在一處，扮成這樣，也是為與你商讨密事，何來之巧？&rdo;他伸手在我腰間摸索一圈：&ldo;玉玺在哪兒？&rdo;見我閉口不答，他威脅道：&ldo;皇叔若不說，我就隻好喊人來了。&rdo;我一哂，反唇相譏：&ldo;啧，煜親王若想喊人，方才不就喊了？&rdo;他手指收緊，鸾目閃爍：&ldo;皇叔，我知你手段了得。不如我們各退一步。玉玺之事，我絕不外洩，不過，皇叔也需幫我一個忙。&rdo;&ldo;但說無妨。&rdo;&ldo;我想請皇叔，贈些榲肭與太子。你的心意，他不會不收。&rdo;說着，我手心被塞進一物，一塊黑漆漆的物事。我撚了撚手中榲肭：&ldo;你，想要讓孤對蕭獨下毒？&rdo;&ldo;拴狼的繩子若是斷了，可就難以收拾了。我知，他從少時就喜歡你，喜歡得不能自拔，你的什麼物件都收藏……&rdo;他語速極慢，&ldo;皇叔如此蛇蠍美人，被蟄了一下就叫人難以忘懷，何況……&rdo;&ldo;煜親王，自重。&rdo;我臉色一沉，便要起身。奈何一動，背上便襲來撕裂的疼痛，又失了血，竟無力動彈，蕭煜一個殘廢，卻似還比我康健許多，撥着輪子朝小道深處行去。誰知剛一拐彎，便撞上一隊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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