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旭輝坐直了,又站起來,掏掏耳朵:“你再說一遍?什麼婚宴,幾年後的事?”
“不是幾年,是一個月後。”淩虹霓有些落寞,微微低着頭,“看來爹還沒派人通知你,他和巋山祁家談好了,要将我嫁給祁家的小公子,沒轉圜的餘地。”
“祁家那小子是個殘廢,一輩子都煉不到築基,比我還暴躁,讓你嫁過去……讓自己女兒嫁過去,給一個變态養老送終?”淩旭輝一時難以接受,無力地坐回去,狠狠搓了下臉。
常靖玉試探道:“可你願意嗎?”
淩虹霓輕輕搖頭:“我的意願在淩家從不重要,淩家隻有家族,沒有任何人的名字。”
“既然不願,不如離開。”陸飲霜蹙眉,他幹脆替淩虹霓規劃了路線,“世上不隻有修真境,北海與極北鴻蒙島較為接近,你可先往鴻蒙島,再轉道去流天境。”
常靖玉有些詫異陸飲霜會這般直接,便也贊同道:“如果你決定要走,我會盡可能幫你。”
淩旭輝張了張嘴,不明白為什麼常靖玉和陸飲霜都願意冒着得罪淩家的風險給淩虹霓出主意,他突然覺得自己也是廢物,連親妹都保護不了。
十一年前,他目睹剛剛生下淩虹霓的母親上吊自盡,十一年後,他仍要眼睜睜看着淩虹霓邁入另一個不得抽身的泥沼。
“跟哥走吧,就像那個誰說的,去流天境。”淩旭輝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你還小,不能這樣放任蹉跎,你該好好修煉,成就一番事業……我們去流天境,淩家的勢力還伸不到那裡。”
夜忱對淩旭輝終于有些刮目相看,陸飲霜既已表态,他便也說道:“我可替你聯絡貨船。”
淩虹霓心中泛起暖意,這些才認識不到一天的人都會為她發聲,幫她謀劃,而她生活了十一年的淩家卻僅僅是被高牆圈起的囹圄。
她比淩旭輝更知道淩家的無情,她能跑到錦安城來,無非是淩山海一次無傷大雅的縱容,淩山海知道她會為了淩家的利益回來,像牽着線的風筝,飛得再遠,線軸仍在淩山海手中。
“多謝你們,抱歉,讓你們為我費心。”淩虹霓起身向幾人深施一禮,擡頭時眨眨眼,“我感覺好多了,說不定我真能讓修真境大街小巷都流傳‘淩家小姐逃婚’的消息,到時候你們不用買小報都知道内情。”
淩旭輝仍放不下心,淩虹霓催促他趕緊吃飯,不然待會兒菜就要涼了。
淩虹霓閉口不提,衆人也隻能尊重她自己的選擇,陸飲霜不是喜歡順從氛圍的人,喝了兩口茶随便找個借口出門。
常靖玉告了聲罪,也随後跟了出去。
陸飲霜靠着天井的圍欄,微微眯眼,望着天邊萬道霞光,夕陽下他的身影也飄忽起來。
常靖玉趴在欄杆上,沉默了半晌,側頭問:“我原以為前輩不會這麼容易被影響。”
“我心髒不會跳嗎?”陸飲霜冷哼,他自幼就是随心所欲的,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有選擇的機會,付出了龐大的代價換來今日,才更不願見有人生來便身不由己。
“哈,前輩說的是。”常靖玉不好意思地撓頭,“娘曾說過,人可為義死,可為情死,可為自由而死,我不想見到她為了他人的利益而死,無論是否真的丢掉性命,都不值得……我也曾聽過祁家的傳言,他們過于溺愛無法修煉的小兒子,甚至可以随意将人命當成玩具讨他歡心。”
“驚霆島和淩山海脫不了幹系。”陸飲霜斷言,“屆時如果淩虹霓願意,我會歡迎她拜入臨淵宮。”
“前輩覺得她天賦不差?”常靖玉笑起來,有了臨淵宮帝尊的保證,他就無需記挂,若是尹星荷還在世,必然也見不得這種事發生。
“哼,放在臨淵宮也不過普通而已。”陸飲霜輕描淡寫道。
“當然,臨淵宮人才濟濟。”常靖玉附和,“天都黑了,我們回去嗎?“
陸飲霜理了理衣袖,起身回雅間。
常靖玉也直起腰來,才踏出一步,他戴着的手鍊突然從中間斷開,常靖玉下意識的撈了一下,還是沒抓到那顆刻着“大吉”的銀珠。
“前輩先回去吧,我下去找找。”常靖玉心跳快了一拍,隐約覺得這不是個好兆頭,但他沒學過蔔筮推演,也無法求證。
陸飲霜在門邊站了一會兒,先行進屋,淩旭輝大概又沒忍住喝了一頓,歪在椅子上,像冷似的,抱着胳膊睡着了。
淩虹霓趴在窗台上看流淌着金紅的街道,若是不說,沒人知道她那張純真的面容下壓抑着喘不過氣的悲哀。
夜忱用空盤子給陸飲霜留了幾樣菜,他不敢肯定陸飲霜會不會嫌棄,試探着把盤子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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