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八月中旬的狩獵活動。
英國上流社會的幾個家族聚在一起,男人們騎着馬追捕射殺小動物,女人們就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在抓了四隻兔子後,喬納森對這個活動已經無法提起什麼勁頭了,他隻想趕緊回家看看丹尼。
正當他坐在馬上發呆時,一匹駿馬從他的身邊緩緩而過,停在了喬斯達公爵的身邊。
那是一位年輕的勳爵,他的父親就是愛德華茲伯爵。年輕人帶着溫和的微笑對喬斯達公爵脫帽行禮,然後他問起了迪奧。
“伯父。”他一上來就是極其親近的稱呼,“迪奧小姐真是越來越漂亮了。”他看着女人們紮堆的方向感慨,“我妹妹也說迪奧小姐學識淵博又十分善良,是個非常了不起的女孩。她說她很喜歡迪奧小姐。”
他的妹妹愛德華茲小姐曾在迪奧被正式收養前邀請她參加自己的茶話會。
喬納森看着愛德華茲家的少爺微笑的樣子,接着轉頭看向迪奧。
似乎是哪家的小姐講了什麼笑話,迪奧将折扇擋在唇邊稍加掩飾自己的笑意——迪奧在女人堆裡隻會帶着溫順可愛的微笑來僞裝她的本性,不過這并不壞——即使是在一堆血統純正的貴族小姐中間,她也像太陽一樣耀眼。
喬納森将注意力放回了男人這邊。
喬斯達公爵客氣地笑了笑,“我替迪奧謝謝你,和你的妹妹。”
年輕的勳爵也清爽地笑着,他握着手裡的馬鞭,“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迪奧小姐似乎還沒有婚約?”
勳爵為了什麼而來,再明顯不過。
喬斯達公爵至始至終沒有給出一個明确的答複。這種事本來也不能急于求成,勳爵将自己獵到的狐狸送給了喬斯達公爵。
傍晚時分下起了雨。
在回家的馬車上,公爵将狐狸轉贈給了迪奧,他有對迪奧講明狐狸的狩獵者和今天的情況。喬納森看着迪奧接過狐狸,她露出了一個微笑。
剛回到家管家就急急忙忙地迎了上來,說丹尼的狀态不太好,仆人們想将它挪到室内,但丹尼呲着牙不讓他們靠近。顧不了馬車上的獵物,也顧不上撐傘,喬納森直接奔向後花園。
丹尼的狀況十分糟糕,它躺倒在地上,雨水将它原本柔順的毛發打濕成一坨坨的。它看見喬納森來也沒有力氣站起來,隻能勉強地晃晃尾巴,然後在他伸手過去時,費力地舔舔他的手。
“丹尼,我抱你進去好嗎,外面在下雨呢……”喬納森想抱起丹尼,但當他的手摸到它的爪子時,丹尼忽然就無助地嗚嗚了兩聲。喬納森的心情一瞬間跌到了谷底,他沒有再堅持抱它進去,隻是沉默着一下又一下輕柔地摸着丹尼的腦袋。
“JOJO。”
身後是迪奧的聲音。
喬納森回頭看了一眼,迪奧正站在房檐下靜靜地看着他。“迪奧……”他的嘴唇動了兩下,最後還是低下頭去繼續看着丹尼,“你進去吧,外面在下雨。”
迪奧嗯了聲,但她沒有進房子,而是撐着傘走到喬納森的身邊蹲下。雨滴被格擋在傘外,喬納森擡眼看了看迪奧,低聲說了句“謝謝。”
丹尼也沖着迪奧嗷嗚一聲,它還對她甩了一下尾巴。
“……”迪奧猶豫了一下,她脫下手套,輕輕地摸了摸丹尼的腦袋,“JOJO。”她十分冷靜地說,“丹尼快死了。”
這份冷靜太過殘酷,喬納森有些控制不住脾氣了。
深吸了一口氣,為了防止自己對迪奧發火,他問起了别的問題分散注意力,“你了解愛德華茲勳爵嗎?他很不錯嗎?”
迪奧皺了下眉,“你想問什麼。”
她直接挑明,喬納森也不介意直接問,“你知道那隻狐狸是什麼意思嗎?”
“是什麼意思?”迪奧平靜地反問。
“你明明知道的。”喬納森捏緊了拳頭,他用眼神控訴着迪奧,“你知道,然後你還收下了狐狸,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去學法律?”
“狐狸是爸爸給我的,我為什麼不能收下?”迪奧将傘遞了過去,喬納森沒有接,她幹脆就把傘丢在了地上,“你現在腦子不清楚,我不想跟你講話。”
迪奧提着裙擺往屋裡跑,進入屋檐下時聽見喬納森問,“那你是怎麼想的呢。”
“我無所謂。”迪奧拍了拍裙子,她沒有再關注喬納森,徑直走進了室内,“再說我的事情,跟你又有什麼關系。我早就跟你說過這句話了,你少對我的事指手畫腳。”
喬納森沒有說話,當他再度低下頭去時,丹尼已經沒有了呼吸。
他沉默着在原地伫立良久,最後挽起袖子挖坑鏟土,将愛犬埋在了後花園裡。
十八歲的情感糾結與别離像兩團毛線,在這個雨夜緊緊地纏住了他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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