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功不受祿。”她把小盒子又推了回去,“我知道你的意思,于小姐,不過,這個我不能收。”
是感謝她的指點,還是她快淹沒時的一點善意?胡悅知道那種絕望的時候,一點善良都會被銘記很久,于小姐有了就想加倍報答,她擺擺手,“知道你過得好就夠了,我也為你高興。”
于小姐一向是很想和她交朋友的,她們這些整形常客哪個不是這樣,兜不到師霁就來兜她——這還是師霁都做的是面部結構,一個人一生也就做這麼幾次,如果是做注射、做激光的,怕不是有人要常年買他的療程,饒是如此,也還是動不動就有病人說自己發炎了回來複診,這些是對師霁有邪念的,有的現實一些的,想要免費咨詢、私下注射,也很喜歡和小醫生交朋友。胡悅一約她當然出來,聽到她這麼說,于小姐受寵若驚,“謝謝。”
她的感情一下有點過分豐沛,沒收住,“我現在——朋友不多,胡醫生,真的謝謝你,要不是你這句話,我不會認識現在的——男朋友。”
崩潰的時候,不會在意自己的野心被人窺視去了,現在錢有了就想要名聲了。于小姐有點忐忑地看了胡悅一下,胡悅報以微笑,“沒什麼的,做這行,見多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
這話也算是半真半假,但的确,在整形醫院做多了,對于一些人群的心理——也許依然不認可,但會有更多的理解。醫院和警察局都是遊走于黑白兩界中間的灰色地帶,在這裡,沒有太多正義,看到的隻是赤裸裸的人性。
她說的是真話,于小姐自然看得出來,她一下放松了不少,抿嘴笑了一下又有點不好意思,“謝謝你,胡醫生,怎麼說呢……從前的朋友,都和我疏遠了,現在的朋友,都是……反正差不多的身份,其實我有時候也不是很喜歡。”
她平時跟着男朋友,出入的場合能認識到的大概也都是同樣身份的小姐妹,于小姐算是素質比較高的,怎麼說也是大學畢業,她會走入這行也很簡單,“沒什麼别的才能,就是長得比較好看,畢業以後先去國企,當時的經理,唉,太惡心了……就喜歡吃你豆腐,你要是不給好臉,那就别想在這好好幹下去了。”
也不是沒談過男朋友,但男朋友和她條件差不多,兩個人都在國企裡上班,也不敢看經理的臉色,于小姐失望之下,和男朋友分手,當時也還有點熱血,辭職了想來s市闖闖,本以為文員隻是個開始,沒想到一做就是兩年,老闆一樣有時候毛手毛腳,她想反抗,但已不敢第二次辭職,想轉行,又認清自己才能的極限,“就是不會,真的處理不了,覺得辦活動太累了,想文案也想不出來,我要是回家,估計也就是開個小超市維持生計了——要是不找個超市老闆的話,說不定超市都開不起來,上貨下貨太累了,帳也不好做。”
對胡悅來說,錢終究是會有的,多少而已,但這世上有很多人注定連謀生都很艱難,于小姐想要的東西卻偏偏還有很多——她是真的沒能力,想要賣姿色,想象力都隻局限于賣酒小妹,也是生活圈子隻能接觸到這樣的人。好在命中有貴人,胡醫生随便一句話點醒了她,做完胸部,在夜場裡找到個客人,靠他結識到現在的媽咪。
“白姐是幫了我不少。”說是白姐,其實就是媽咪,于小姐也隻是稍微遮掩一下,“她真的懂得多,都是她教我的,也介紹我認識了好多朋友。現在這個……他對我很好。”
她有一點點甜蜜的表情,拍一下一邊椅子上的愛馬仕,好像還不知道那是假的。“現在我已經不去會所了,就是偶爾還去和白姐坐坐,聊聊天,就覺得,其實在這行也不是交不到真心的朋友,你知道吧胡醫生,再說——”
她臉上閃過一絲晦暗,又笑了,“也得為未來留條路啊。”
“還是要多為自己存錢。”胡悅說,也微微笑,她不想評判就不會去批判,隻是含蓄地說,“東西都可以是假的,但錢是真的啊。”
“……對,我也這樣想。”于小姐頓了一下,像是捉摸到什麼,但也跟着笑了,對胡悅越顯親熱,“媽咪——白姐也這樣勸我,還是要多拿點錢,錢才是真的。”
“聽起來白姐真的懂得很多的樣子,”胡悅好奇地打聽,“整容的事情是不是也是她和你說的呀——我記得上次你來的時候,好像還沒有這麼清楚一整套思路的,這次來怎麼什麼都懂了,做這裡做那裡,明白得不得了,這都是和小姐妹交流出來的呀?”
“小姐妹肯定都做的,很多都是十六院這邊做的,”于小姐也笑了,“看我的鼻子,都說以後要做鼻子就來找師主任。”
白姐是教了她不少,聊天的信息不可能和盤問一樣集中,零零碎碎、颠三倒四,于小姐說了很多現在的生活,終于住上大房子了,正在學車,學好了答應給她買一部法拉利,手裡也有幾十萬了,說是給她傍身的,她都收得好好的。男朋友雖然忙,但有空了還是對她很好,她一直強調的一點是,他們是有真感情的。
“就是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她反反複複地和胡悅說着男朋友對她好的細節,“我們一起去旋轉餐廳吃飯的時候,我有點暈,他一直握着我的手,還問我暈不暈……”
房子和車寫的是誰的名字,胡悅當然不會去問,她知道于小姐現在想要什麼,便很耐心地給予——有時候人是需要建立起安全感的,哪怕是自欺欺人,于小姐可能不會在現在的小姐妹面前說‘金主是真的愛我’,那太荒唐,她說不出口,但不代表她不想要建立這樣的幻覺。
“所以我就和白姐說,人生的際遇真的是說不清的,沒想到真的能遇到彼此喜歡的人……”她肯聽,于小姐自然越說越開心,但可能是捧哏太過了,從金主開車送她回家,睡前微信說聲晚安,再到s市降溫了提醒她添衣,于小姐說着說着,忽然把自己的泡泡說破了,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哎,算了算了,都是不說了……胡醫生,你心裡一定笑話我吧?”
“沒有。”胡悅又說了一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
“其實我……唉,我也不是那種做了不敢認的人。就是……就算是你知道這條路可能的代價,可能到付賬的時候還是會有點舍不得,對吧。”
于小姐歎了口氣,她的感傷,早沒了當時捂臉而泣的狼狽,是精緻套裝和貴秀輪廓中淡淡的感慨,将來,這張臉肯定還會更漂亮、更精緻,更吸睛,但于小姐心中的洞,能不能用笑來填補?
“我就是覺得……她們為什麼疏遠我呢?”
她望着窗外,幽幽地說,“我好不服氣啊……又不是不知道,好多都是以前在國企的同事,那個經理是什麼鬼樣子,她們不清楚嗎?”
“能忍着做到現在,恐怕也沒少被他占便宜吧?”
“誰又比誰高貴?”
“反正看上的是我的臉……我就賣個更好的價錢,這想法,真的錯得這麼厲害嗎?”
“難道要我繼續就拿那兩三千塊錢,被人白白吃個豆腐,這才能算是清白體面啊?為什麼男人可以吃女人豆腐,可女人要收錢的時候,就變成……下賤了啊?”
說到下賤的時候,她的嘴唇扭了一下,看來這個詞傷她很深,于小姐望着胡悅,很誠懇地問,“胡醫生,我腦子笨,我想不明白,你那麼聰明,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錯了嗎?”
當個有點姿色的女孩子,處處受到刁難,反過來用姿色牟利錯了嗎?譴責的為什麼總是于小姐,不是她的前上司?——而譴責的人為什麼偏偏是她的朋友,那些本該最了解内情的朋友?
這問題就像是‘到底誰逼迫我走上犯罪道路’一樣,最終無解,最正确的答案也最不近人情,胡悅想給她個答案,想了半天,卻隻能無奈地說,“世界總是有缺憾的,或許,這就是不完美的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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