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她身後灑進來,小巧透明的耳垂,耳鬓茸茸的碎發,身上駝色的羊絨衫,都籠罩在一團暖色的光暈中,沒有工作和煩心事的牽絆,她身上透着久違的調皮,更多的卻是一種平和柔軟。
他許久沒有這樣端詳她,竟至于看出了一點陌生感。那是他不在場的歲月耕耘,也是他自己種下的因。
原其朗看他靠在柱子上發呆,不禁咯咯咯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你看你背後的柱子上,哪個沒文化的刻的,錯有錯招,真他媽好笑。”
他聽她吐出“他媽”的二字,頗有些驚訝,轉身一看,也不禁開懷大笑起來。
“踏遍青山人味老”,原其朗一邊吃柚子,一邊咂摸這幾個字,“你别說,‘人味老’還真是接地氣多了。青春作伴又如何,爬到這,肯定也跟我一樣一身汗,可不是人味老嗎。”
“你那不能叫人味老,你那叫香汗淋漓。”他也久違地開起了玩笑,兩人間似乎又回到了逗趣嬉笑的少年時光。
她笑得更開心。“哎呀我肚子疼,讓我休息會。别逗我了。”
她說要休息,是真的“休息”,含了口茶,就着亭外山翠晴岚,風和日暖,眯着眼睛養養神也是樁人間樂事。但是他不管,坐到身側就開始撥弄她。細細密密地吻,落到她的眼睛、鼻子、耳垂、在她的頰邊頸上磨蹭,纖長的手指伸到她的衣服裡面逡巡。
她覺得五心煩熱,口幹舌燥,拿了一盞茶,吞了半盞,又把剩下的含在嘴裡,轉頭渡他服下,看着他臉酣耳熱了,一把推開他說,“沈公子到底想幹嘛?我可不想引起森林火災。”
“走吧,”她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迅速地收好東西,“不是要去燒香嗎?”
他的心思有些飄忽,粘人的姑娘變幹脆了,不是他求仁得仁嗎?她身上有好聞的茶香,還有清新的柚子香氣,但沒有原來那個熟悉的味道了。他也在咂摸那句詩,“人味老”,氣味不相投了,心是不是也遠了呢?
又走了半個多小時,總算是到了山門。原其朗十幾年前跟大伯來過徑山寺一次,大伯來訪一位故人,正跟一位胖胖的和尚寒暄,她因為好奇摸了一下銅鐘,結果被那和尚呵斥了一下,說女人是髒的,不可玷污法器。大伯打了圓場,說她還是個小孩,不要緊的。她又累又氣,問他是哪裡來的“瘦頭陀”,想不想毛東珠,要不要來顆豹胎易筋丸。大伯看她氣的不輕,故人也不見了,帶她去山下的湖裡做鴨子船,從那以後她也沒機緣再來這裡。
回憶往事,她還有點記仇呢,進寺一看,卻又險些笑出來。這裡已經沒有了和尚,現在是比丘尼在主持着。“瘦頭陀”也不知身在何方了。
她準備買柱香敬拜一下,卻被沈從舟攔住。他牽着她的手,帶她穿過庵堂和大殿,走到後山一座藥師塔前,“就是這裡。”
她腦子裡電光火石,突然想到些什麼,大伯、周教授、和尚……所有的一切都聯系了起來。“你真名是不是叫許仕林?”話音剛落,她自覺失言,趕緊閉上了嘴巴,從背後摟着他的腰,胸貼得緊緊的,乖巧又輕浮地倚着他,生怕他一生氣不跟她說了。
“我10歲那年,爸爸在這裡出家。21歲那年,爸爸在這裡圓寂。出家人斷七情六欲,塵緣本該了了。但他身體漸漸不好,所以媽媽囑咐我來看看他,當年回蘇州,是她的堅持。她倒不怎麼恨他。”
她在他背後點點頭,像周教授這種大科學家,肯定不會像她這般兒女情長。
檀香的味道很好聞,檐下風鈴很悅耳,陽光從草木幽深處擠了進來,他的聲音在林泉間緩緩回響。
“我10歲就去了香港,爺爺去世後又和媽媽去了北京,跟爸爸的感情已經很淡了。在蘇州呆了好久,我才來寺裡。我不是怕見他,就是覺得,早一天晚一天無所謂。
那天寺裡很空,我走到這裡才見到人,是爸爸在掃着地。一看他,我就知道,我是我爸爸的兒子。他就是我,我們倆是一體一樣的。”
她依舊靠在他的背上,不敢打擾他。她的爺爺伯伯爸爸哥哥,長得都挺像,但是氣質渾然不同,處久了覺得他們一點都不一樣。她不太理解他說的“一體一樣”,到底是什麼樣,當年要是不和“瘦頭陀”拌嘴,說不定早就見過他一體一樣的爸爸了。
“小時候,他其實常常陪着我,昆曲也是他細細地教我入了門的。你在沈園看的電影和書,也大都是他存下來的。那年回來,我們彼此生份了許多。他允我時常留下,卻不怎麼跟我交流。我觀察他讀經時的癡迷、問道的執着,有所獲時的狂喜,好像就在看我自己。他病逝三天前,我去看過他一次。我向他報告我第一次下田野的驚喜,他卻說我癡迷之狀與修行無異,執着不差于他,心無旁骛,顧及不了俗事,将來不牽累好女子為好。我告訴他有了喜歡的女孩子。他隻吟了一句,‘多情漫向他年憶,一寸春心早巳灰。’”
“我不知道他對媽媽到底是怎樣的。但我還是把第一把小鏟子送給了你,我覺得我沒有他說的那麼薄情,還是想順承自己的心意。他圓寂以後,我感到非常寂寞。我感到,我自己的一部分死去了。他就葬在這裡,當年我沒有來,我不喜歡那種複雜的情緒。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釋然。對我來說,送别的儀式沒有意義,最後那段相處的時光才是我和他的道别。”
相愛多年,第一次暴露心靈最深處的沉屙。她有些心疼他,爸爸突然出家,媽媽又是出名的科研狂人,他小時候,一定沒有得到過很多親情的溫暖,她所以為的冷淡,其實是他從未習得過的熱情。她越發心疼,抱得更緊了。
“你來p大上學了,我心裡既高興又彷徨。我帶你去見我媽媽,她心裡都明白,叫我活在當下。你帶我去見你大伯,他也暗示我不要被爸爸的事所局限。我當時也不管不顧了,最初那段日子,我真的好快樂。但是我漸漸覺得自己配不上你。你事事以我為先,總想着我念着我,但我有時候,好像會把你忘記。”
“你第一次來考古工地看我,我心裡很高興,但是第二天,直到禚爾喊起來,我才想到你也在那裡。多麼可笑,前一晚我們還睡在一張床上,可是第二天我竟然忘了你也在,并不是說我有多忙,而是一專注起來,世間種種都與我無關了。我爸爸沒有說錯,我做事近乎修行,是滅情絕性的。”
他從未說過這麼多的話,她一句都不想錯過。
“這樣冷淡的我,你是否需要呢?我這樣想着,總怕把你弄壞了。我做這行,遠離人群與熱鬧,沒有辦法時時守着你。這些年,我忙着考古。雖然不是故意跑的那麼遠,但也有意不那麼緊張你。我想着,如果遇到特别好的人,我也許能夠祝福你。我總是不夠積極,你一定很委屈。”
“那天晚上,你挂掉我的電話,我知道你一定有事,但你沒有告訴我,你第一次對我那麼敷衍。我覺得整個人都窒息了。原來我也會那麼痛。我什麼也不管了,我現在把你領過來。”
他掰開她的手,轉身面對着她,把手按在她的肩頭,“所以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我帶你來是要告訴他,我愛這個女人,我确認我會負責到底。我愛你,我要娶你,我不要再離開你,我會想法子去省博,從此守着你。”
“你呢,你怎麼說。”他看着她,目光如水,靜定從容。
☆、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裡
從山上回來後,原其朗好像又恢複了少女時的輕盈感。原本是約好次日一早再由從舟上門向長輩說明兩人的意志,結果吃飯的時候,因為失敗的表情管理,被抓了個正着。
“嘿!”原其龍突然大喝一聲,吓得她湯都從鼻孔裡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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