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吃吃睡睡,醒了就聊幾句,閑了就打開電腦看幾集電視劇。天快黑的時候,車子終于開到了蘭州。
經過蘭州拉面經濟開發區時,她還笑得花枝亂顫,越往黃河邊上走,她就越是安靜。他看她面色也沒有不豫,隻是有幾分猶豫不決,有幾分欲言又止。
等到賓館停好車時,她總算開了口,“我買肉夾馍的時候,拿的是你的錢包,好像沒有拿回來。”
“我找找。”
“不用找了,我沒拿。我以郭芙蓉的名義,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他的身份證在錢包裡面,現在是個麻煩事。他讓她先去住店,準備打電話去處理“後事”。剛回到車上,她又突然襲擊,“能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去哪?”
“去我大伯家。”
她想象的畫面是,他一臉吃驚地說,“你還有個大伯”然後她就一臉“這你都不知道”的表情,雲淡風輕地說,“對呀,我還有一個大伯,兩個姑奶奶,三個舅爺爺……”
結果他隻說了一句:“好的!”
她歎口氣解釋,“那個,我大伯跟我阿爹關系不太好,我都好幾年沒見過他了……來都來了……”
他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說,“你不用跟我解釋為什麼,隻用告訴我怎麼做。”他的脾氣可真好啊。
她在車裡給大伯打電話,臉上還在熱辣辣地紅着,像小嬰兒在燒霜。
他也在低聲打電話,過不多時,有人給他送來了冰酒和黑枸杞,她瞟了一眼包裝,難得臉皮薄了一下,“破費了啊!”
去的路上,她把伯父的事大概告訴了他:在西藏當過兵,期間自學過基礎醫學。上過戰場負過輕傷,具體情況不詳。退役後考入醫大進修,進南京軍區總醫院時,已是業界有名的腎髒病科專家。後來不知怎麼又調到了甘肅。
談到這裡的時候,原其朗逗他,“你腎不好,可以揾他。”
他回了句正宗廣東話,她一個字都沒聽懂。他用普通話又說了一遍,“我腎不好,你怎麼知道的”他這麼溫文爾雅的人,她想,不會是被我帶壞的吧。
後來,伯父的消息就越來越少,在家裡似乎也成了禁忌。原其朗也不敢多問,漸漸地大家都疏遠了許多,但是她記得小時候,大伯非常疼愛她,她第一次吃冰淇淋,就是大伯牽着她的手去買的。爸爸去世的時候,所有人都哭的東倒西歪,隻有大伯在冷靜地處理後事。夜深了,吊唁的人慢慢散去的時候,大人們讓她喊大伯吃點東西,他看着她,充滿憐愛的說,“朗朗,怎麼辦呢?你沒有爸爸了。”說完把臉埋在手裡,久久都沒有擡頭,這個畫面一直映在她的腦海裡。
大伯住在蘭州一幢普通的居民樓,看起來也和沈從舟在北京的家差不多。他遠遠就認出了在樓下張望的人,因為那張臉實在太好辨認了。
原家三代挺有意思,長像是一個模子刻的,氣質卻是截然不同。原玉是公子哥,厚其龍是狂生,這位大伯父看起來卻像是個多情種。盡管他在北方生活多年,但唇紅齒白的南方小生底子還在,特别那雙眼睛,依舊是南方濕地裡的一泓清泉,濕漉多情。
看起來厚其朗和伯父是有些生分了,兩個人都坐在那木讷讷地。沈從舟一向話不多,也不會覺得氣氛尴尬,隻是看着原其朗那副坐立不安的樣子,無奈起了話頭,“你們聊,我去下洗手間。”
等他回來的時候,兩人終于是聊上了。開始不過是寒暄問舊,但原其朗忍了十來年的問題,終于問了出來,“大伯,當年到底怎麼了?你為什麼離開我們呀?是不是原玉做了什麼不對的事情,他逼婚對不對?”
原慕笑笑,“你長大了,伯伯可以跟你說我的故事了。”
“奶奶去世的時候,我在越南,等往回趕的時候,我的媽媽已經去世了一個多月了。”
“我趕了好多天的路,吃不下睡不好,到了家,發現這裡一切平靜,你奶奶穿過的衣服,用過的杯子,養過的花全都不見了。你阿爹從街上樂呵呵的回來了,聽說是去相親。他讓我不要進内宅,先去澡堂洗個澡再回來。他有潔癖,他沒有獨自生活的能力,這些我不怪他。但我還是生氣了,就再也沒有回宅子住過,隻是每周回去探望他一下。我就是想不通,一個人生活過的痕迹怎麼可以這麼快就消失了。我的媽媽活了幾十年,生了兩個兒子,但她就像從來沒有在世上存在過一樣。”
原其朗想了想,的确是,她連奶奶的照片都沒見過。原玉的确有點薄情,活該續弦不成。
“其實我當時就是覺得萬事皆空。因為我那時候不僅失去了母親,還在戰場上失去了未婚妻和最好的朋友,我想去母親面前痛哭一場,卻發現我連母親也失去了,我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而我越懷念和愛着我死去的未婚妻,就越覺得我的母親可憐,因為她被抹掉了。也是我把氣撒給了最親近的人吧。”
原其朗聽得鼻頭酸酸,眼圈泛紅。
“其實伯伯是個任性的人,我對不起你阿爹。我當時也是找了個理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家學方面,我實在沒有你爸爸的天賦。而且,”他看了看沈從舟,“我不想泡在故紙堆死人物裡,更想做點對現在有用的事。在前線見了生死,看着阿爹的閑情雅緻,是有些階級仇恨的。”他笑了笑,“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在東邊把醫術學好了,就迫不及待過來了,那也是花了将近二十年的時間呢。
原其朗吐吐舌,“幸虧你學的慢,要不我小時候都沒大伯的。”大概是想到了小時候相處的片段,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今夜我在德令哈
打破沉默的依然是沈從舟,“您為什麼會來蘭州?”
“我本來想更往西邊去點,但是正好有戰友在這裡請我過來,陰差陽錯吧。當時我隻想着要往西北走,哪哪都可以,治病救人,不拘地點的。如果遲一年,我估計就走不了了。”他看着侄女說,“朗朗,對不起,大伯是個自私的人。”
她黯然,大伯走的第二年,爸爸去世了。料理完後事,大伯又走了。“為什麼是西北啊?”
“因為西北好看”,他笑着對原其朗說。這個理由對原家人來說是再正常不過,在沈從舟聽起來,簡直太沒有邏輯了,“我喜歡新疆,青海……喜歡渾厚壯闊的西北,不喜歡風和水暖的江南。最近剛剛才和醫院退休的攝影愛好者去了一趟水上雅丹,天地大美,總覺得不虛此生。”
又叙了很久的自然風景,眼看已經11點多了,大伯留他們住下。原其朗住客房,沈從舟睡書房的沙發。她怕唐突了他,小心翼翼地檢查大伯鋪的被子,又把枕頭拿起來左聞又聞。還不錯,大伯雖然獨居,但日子過得幹淨。他正在書架上取書看,見了這幕覺得好笑,“我不是豌豆上的公主。”她拿枕頭砸他,“你是落難公子,遇到我這小姐搭救,還不感恩戴德,以身相許……”說完,一室空氣都沉默。
睡前,她用手機QQ跟他聊天,“你說辯機和高陽的故事是假的,那我大伯可是活生生的愛情傳奇了吧。我那沒過門的大伯母雖然死的早,可是真的好幸福啊,有個男人這麼愛她,一輩子都不忘了她。”
是愛,還是執着呢。他是個理性的人,傾向于更現實的思考問題,不喜歡拔高和刻奇。他和原玉一樣,有些“薄情”。愛過她,她死了,他未娶,在他看來,就是先後發生的關系,不一定有必然的因果聯系。但她處在這樣的年紀,憧憬永垂不朽的愛情,看事情帶了粉紅色的濾鏡。他不忍心擡杠,隻是附和,“是挺不容易的”。
“如果我死了,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會記得我嗎?”她問的挺有侵略性。他有博大的情懷,她是知道的。她愛他在雲端的優秀,更愛把他從雲端拉到小情小愛中的成就感。但她哪有什麼好辦法,隻會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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