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嗎?”
鄭穎忽然開口,帶着愧疚的語氣,惜荷的心砰砰的跳,她口中的“她”是誰?知道什麼?
“你不用管這些,把小穎照顧好。”餘棄之煩燥的吸着煙,煙霧從他面前飛到他的身後。
“她會同意吧?”鄭穎穎忽然又擔心起來,歎一口氣:“能找到匹配的骨髓太難了,小穎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有血緣關系,匹配的幾率會增大。我們好好的求求她,她總會同意的。”
惜荷手裡的杯子掉在地上,發出很大的聲響,大到樓下的兩個人同時擡起頭來,好像時間凝固,惜荷面無表情的看着樓下的餘棄之,他似乎對于她突然出現非常驚訝,最先反應過來的居然是林惜荷,她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迅速的後退,朝着自己的房間跑。
她看到餘棄之已經三步并兩步的奔上來,在惜荷關上的門的瞬間,他擋住門闆。
“林惜荷!”
惜荷扶着門框,其實沒有半點力氣,她說:“你因為要救那個孩子,所以才堅持讓我生下來是嗎?”
他不說話,也許覺得此時說什麼都是蒼白的,惜荷卻覺得他連撒一下謊都不願意。她覺得好累,累到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她說:“我想休息了。”她松開門,轉身朝卧室裡面走,這個房間為什麼這麼大,大到走了好久也不能走到床前,她覺得好累,腿好軟,身體輕飄飄的,咦?為什麼大地在轉?
她看到餘棄之跑到她的跟前,他好像在和自己說話,可是惜荷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他的嘴巴張了合,合了張,惜荷卻一句也沒有聽到。
惜荷睡了一天一夜,醒來已近黃昏,醫院裡很安靜,安靜的讓她再也合不上眼。她起身出了病房。
餘棄之在附近的公園裡找到她,她的腳邊圍了好多鴿子,周邊有很多小孩子拿着糧食在投喂,她坐在椅子上,看着周圍的鴿子起起落落。
餘棄之走過去,腳邊飛起一片,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天涼了,回去吧。”餘棄之說。
惜荷說:“你看這些鴿子多簡單,隻要有人喂它們,它們就從高空落下來,一點也不擔心人們會傷害它們。”
“沒有人會傷害它們。”
惜荷仰起臉,去看落日的餘晖:“天要黑了。”她從椅子站起來,餘棄之的那件外套落在椅子上,她像沒有察覺,越過他朝前走。
餘棄之說:“回家吧。”
惜荷轉過身看他,餘棄之上來牽她的手,她躲開了,盯着他懸在半空的手掌,輕聲說:“我沒有家。”她低低重複:“我沒有家。”說完了又轉回身繼續的走。
餘棄之跟在她的後面,與她有着兩步遙,但他卻覺得與她隔了千山萬水般,明明她身影就在跟前觸手可極,可是卻像是水中月鏡中花。
天完全的黑下來了,她的腳步卻沒有停,她不知疲憊的走過一個又一個道路。
餘棄之忍不住牽住她的手,這一次她沒有躲,任他牽起來。
她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來,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好像猶豫着要走哪條路。她忽然甩開餘棄之的手,抓住身邊的路人,着急的問道:“你知道幸福街道在哪裡嗎?”
路人像看神經病一樣看着她,因為這個城市根本就沒有這個街道。
惜荷松開路人,輕聲低喃:“明明就在這裡的。”她轉個彎朝跑去,餘棄之覺得不能在任她這樣下去,追上去,拉住她的胳膊。
惜荷掙紮:“你放開我。”
餘棄之說:“林惜荷你醒一醒,這裡根本就沒有幸福街道。”
惜荷驚懼的看着他,好像忽然從夢中醒來,她看看周圍,周圍已是高樓大廈,當年的幸福街道已經改了名,這城市裡已經沒有了這條街,她和哥哥一起長大的地方已經沒有了,她低低說道:“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家也沒有了。”
餘棄之捧着她的臉:“你的家在海灣墅。”
惜荷搖頭,好像此時才正視眼前的人,她說:“不,那裡是你的家,你買下了它。”
餘棄之抱住她,不顧她的掙紮,緊緊的抱住她,他說:“那裡也是你的家。”
她怔怔的看着他:“我們離婚了。”
餘棄之說:“我們還可以複婚。”
惜荷搖頭:“不,不要。”她又開始不安,努力想要掙脫他的懷抱,她說:“我不要這個孩子,這個孩子不能要。”
餘棄之沒有任何辦法,隻能強行抱走,抱進一輛出租車裡。
她安靜下來了,倚靠在一邊的門上,臉頰貼着窗戶玻璃。
“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殘忍。”
餘棄之握住她的手,一句也不說。
她的手指在玻璃上輕輕的移動,好像在畫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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