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在姑蘇留級三年,什麼樣的人我沒求過給小抄?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引車賣漿,三教九流隻要入我聶懷桑的眼,便沒有不能為我所用的,哪怕雁過拔毛,我也要借力打力一把。”聶懷桑并不點破,一揮扇子對江澄道,“喂!你什麼時候哭幾滴眼淚出來,我們好成親圓房啊!”
他知道阿箐宋岚在這裡,江澄随時都可能撞破成美就是薛洋之事。他料到那點,愈發磊落大方地與江澄相處,還特意讓侍從取了帽子和江澄娃娃親的契約來。話題于嬉笑怒罵中漸行漸遠,江澄注意力被轉移,兩人又玩鬧了一陣,江澄提筆想繼續作畫,卻面色一怔。
方才被阿箐撞歪的那筆橫線,恰好落在宣紙上聶懷桑與江澄畫像的中間,狠狠一道溝壑,正好将兩人分裂,是不祥之兆。
聶懷桑在江澄身後也看見了,折扇挑着宣紙将那畫丢到博山爐上,讓炭火絲絲點燃那畫,焚為灰燼。
阿箐奪舍以來,說話颠三倒四,常突然撒潑跑出去,曉星塵千呼萬喚去尋,牽回栖鶴院,每日三看脈,夜間講故事,好生看護。
阿箐賴在栖鶴院不肯走,非要抱着曉星塵一條手臂才睡,薛洋日子過得極不痛快,卻不好發作,反而笑笑,過來幫着曉星塵給阿箐端茶送水。阿箐一見薛洋就犯病,打滾鬧着讓他走,曉星塵為難地看着薛洋,薛洋立刻道:“她這麼瘋,道長怎麼治得住,我來給你打打下手,别嫌棄我嘛。”阿箐霸占着曉星塵一條胳膊,道:“你說我瘋,我看見你當然隻有更瘋,我也不需要下手,你走了道長就能将我治得妥妥帖帖了。”薛洋眼睛盯着曉星塵那條被摟住的胳膊,口中還是笑嘻嘻道:“那太巧了,你來之前,原本每晚我和道長都要出去夜獵救人的,半年過去了,清河四周的小妖怪小走屍也都被我們剿得七七八八。不讓我留在這裡,那我隻好獨自出門夜獵了,沒有厲害的道長,我獨自遇見兇殘的走屍,或者尋仇的宋道長,被咬死啊捅死啊,也隻怪你小瞎子不怪道長。”曉星塵立刻道:“子琛不會做這樣的事的。”卻停了停,又道:“阿洋留下來,一起聽故事吃糖吧。”并且之後阿箐再怎麼鬧,曉星塵也隻是溫柔安撫,并不讓薛洋回避了。薛洋依舊笑容滿面,拖了張圓凳坐在床邊,體貼地為阿箐掖掖被子,對阿箐似笑非笑看了一眼,阿箐恨恨地一扭頭,隻埋在曉星塵胳膊上,口中道:“你聽故事,可不許插嘴,不然我就使去疾棍戳你!”
“去疾”是阿箐那根玉竹棍新取的名字,寓意兵器主人死而複生、白目去疾,待她長大成人,便将手持長棍快意恩仇,打遍人間疾疴災物,除暴安良。以她的伶俐機警,又師從高手宋岚,日後勢必成為江湖中名号響亮的個性道姑。
而在這女修尚且年幼的今夜,曉星塵對她講的睡前故事是這樣的:“從前有個小乞兒,孤苦伶仃,受人欺辱,從沒有誰對他好,更沒有誰曾教導過他,他七歲那年,連手指也被欺他羸弱無依的壞人給碾碎了。他在這樣的環境中苦苦求生,終于泯滅了本性,一味追求強大自保,成了一方霸主,做了許多錯事。後來他終于遇見了願意對他好的人,但那人卻是奉命來緝捕他的俠客,小乞兒不甘伏誅,一面僞造身份留在俠客身邊相濡以沫,一面卻設下圈套,哄那俠客濫殺無辜,想着隻要兩人都一樣髒了,俠客便不會嫌棄他、追殺他,兩人便能一直在一起了。”
阿箐聽着那故事,就像神識依舊混沌,記不得前塵往事那般,睜大雙眸問道:“那後來呢,俠客知道真相了嗎,他會擺脫掉那個害慘他的人嗎。”
燈燭的火苗跳動,曉星塵淡淡道:“俠客後來當然知道真相了,可那乞兒無法回頭,把尋來通風報信的俠客好友也滅了口。俠客有個妹妹,勸俠客與她一起逃,俠客卻獨自留了下來,與乞兒當面對質,雖然捅了一劍,卻手下留情,連那人要害都沒傷到分毫。”
阿箐雙目逐漸泛出淚花,但曉星塵是看不見的。阿箐質問道:“為什麼啊!他不是要行俠仗義的嗎,最該死的人他不去殺嗎?”
“他也曾這麼問過自己。那乞兒淪為魔物,大錯已成,隻要自己還活着一天,懷抱救世理想,便無論如何,要親手斬殺此人于劍下,為好友報仇雪恨,還世人一個公道。”曉星塵早已下了決心,阿箐的質問沒有作用,依舊淡淡道,“可他從不自欺。這乞兒是魔頭、是仇家,卻也是他暗中愛慕之人,他恨不得用命去護他,又如何舉得起劍呢?于是自刎謝罪,心中想自家妹子已跑到安全之處,他一死,知道乞兒底細的人便都不在了,那人從此便可逍遙自在活下去,他那麼聰明,又有本事,還愛惜自己勝過一切,無論去哪裡,應當都會活得很好、很長、很快活。”
他停了停,聽不見阿箐聲響,便溫柔摸了摸阿箐頭頂,道:“你還這麼小,大人之間的事情,還聽不懂吧。”
“道長這麼說,倒好像我真的什麼都不明白似的。”阿箐看不清表情,道,“後來呢?”
“後來。”曉星塵唇邊露出一抹十分動人,如春暖花開般的微笑,“後來那乞兒也舍不得俠客死,上天入地用了八年時間去救,最終九死一生,舍了自己三十年陽壽,換俠客複生,從此洗心革面,甘願跟在俠客身邊行善救人,以贖罪業。兩人互通心意,結為道侶,現在過得很幸福。”
他拍拍阿箐:“好了。故事說完了。睡覺吧。”
阿箐卻甩開他的胳膊,突然犯病,憤憤不平地道:“哎呀!這個的故事真是氣死我了!一個好得氣死人,一個是壞得氣死人!那個害人害己的乞兒真讨厭!”
她跳起來又要跑走,曉星塵連忙摟住她,口中道:“那俠客的妹子聽聞此事,也是這麼說的。當年俠客讓她跑,她卻沒有跑,多年後重逢是死裡逃生,往事都忘了。阿箐,你說那個妹妹,當初去幹了什麼呢?”
阿箐瞪大雙眼,擡頭看曉星塵,一時不知曉星塵是否已看穿了自己連日來裝神弄鬼想黏着不走的心思。
但白衣道人人淡如菊,看不出一絲破綻。
阿箐揪着曉星塵衣袖,心中喊道:道長,你被他騙了,你又被他騙了!他就是一個惡魔,你怎麼能信他呢?她心中天人交戰,終于鼓起勇氣,擡頭想對曉星塵說出薛洋八年來對義城、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誰知,她剛要沖口而出,後腦勺便傳來的陣陣麻意。
床邊的薛洋,忽然無聲無息地,從袖中抽出了一把鋒芒森寒的長劍。
降災。
他将劍尖對準阿箐的方向,隻要她再開口,就會被降災捅穿咽喉。
這樣的場景,在上一輩子的義莊中,阿箐也遇見過。
當年她膽大又鎮定,仍是往前走,薛洋被她騙過,三次試探都以失敗告終。
而這一生,她同樣不會怕他。阿箐定了定神,剛要繼續開口,薛洋卻突然露出獰笑,手腕一轉,将降災放上了身前曉星塵的喉管處。
阿箐渾身大震,看着渾然未察依舊微笑的曉星塵。那劍尖抵到曉星塵咽喉不到半寸,薛洋陰陰在曉星塵身後露出半張臉,以天真無邪的口吻道:“小瞎子,道長問你話呢,你是不是睡着啦?”
阿箐揪緊床單,一動也不敢動,而薛洋的降災卻沉穩有力地繼續刺向曉星塵白皙的脖子,已經割斷了曉星塵幾根發絲,落在了地上。
他瘋了,他是瘋子!阿箐心中尖叫道,薛洋依舊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薛洋的眼神十分清楚,臉上還頂着阿箐下午故意撞出來的紅腫。他在警告阿箐,如果自己得不到曉星塵,那就毀了曉星塵,讓她和宋岚也得不到。
就和前世義城一樣,論對曉星塵的執念,無人是他對手。
曉星塵依舊對阿箐微笑,溫柔道:“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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