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該行動時從不退縮的葉修難得思考了好幾天,最可怕的是思考了這麼久,他也沒得出結論。
沒曾想,孫翔動作來得這麼快——“葉修我喜歡你”這幾個字在正中間,墨色的字躺在潔白的紙片上,卻硬生生叫葉修想起三月裡成片盛開、燦爛若粉色雲霞的桃花。
他想告訴孫翔我也喜歡你,想和他說,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
他又想不管不顧地告訴這個明明沒見過自己僅憑書信往來就信任自己至此的少年真相,叫他明白他們之間隔着的是人力無法改變的光陰。
……
葉修想說很多,想做很多,可千言萬語,都再也無法傳遞。
——他收不到來自孫翔的訊息,也無法傳遞出自己的心意。
葉修嘗試了許多次。
六十副圖的《推背圖》被他随身攜帶,哪怕是最危急的轉移,他也不曾将其抛下。
他知道恐怕自己再也無法和孫翔交流。
第九十一天時,他就知道。
那天葉修和往常一樣寫下近況并詢問孫翔今日如何後把信紙夾入書中,再翻開時,異變忽生。
紙頁無風自動,“嘩啦啦”的聲音中,葉修的信紙豎直升起,彈指間化作碎片炸開向四周而去。
一片片碎紙消失在空氣裡。
而信紙本來所在的位置,兩個似由白煙組成的淺色文字,虛浮于上。
——緣盡。
幾乎是在葉修看清楚的同時,那兩個字就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朝周圍散去,一眨眼的功夫,原地便已空空如也。
聯系之前自己的經曆,這堪稱詭異的一幕自然能讓葉修明白許多。
比如他和孫翔在一起并無“未來”可言,比如這一場奇遇,大約真的已經走到盡頭。
然而葉修有些希望自己不明白。
一向看得清看得開,遭受的苦難與壓力是他人難以想象卻依舊挺直脊背走到今天的葉修,第一次生出了些許軟弱的想法。
他沒去理它們,任憑這些攀附着自己情感而生的細小藤蔓,俯着身體緊貼自己的心田在陰影深處沉睡。
他帶着那本書,假裝每天每天,孫翔都和從前一樣親親熱熱地叫自己“葉修”,扯着一些或有趣或高深的話題。
“我不會放棄。”
“沐秋,你要對我們、對同志們有信心。”
葉修坐在炕上,和對面一路走來的同伴講着。
“消滅戰争迎來和平、讓分裂與侵略從這片土地上消失、使小孩子能坐在和平裡長大、叫所有人都不用擔心生命如萍草般易碎……不正是我們一直以來的目标?”
“為此,我願意付出一切。”
葉修說。
他堅信自己所言并非幻想。
他心上的那個人,就生活在他口中近乎理想鄉的時代。
那麼,他又怎麼能不去拼命呢?
哪怕是一份力也好,葉修不希望曆史的方向改變。
于公,他發自内心地能為自己的祖國獻出一切,希望自己和同伴們為之奮鬥的目标實現。
于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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